《龙凤旧事》之曾祖之殁(2)
太奶管家是一把好手,手里有点钱就买地,在胜子沟老王家也是大户,地不少,沟里沟外都有,但多是山地,虽然是山地,但人勤地不懒,收获还是颇丰。地多自己种不过来,就租给别人耕种,或收租金,或缴粮食。遇到年头不好,佃户交不上租金或粮食,我太奶拎着口袋到人家翻箱倒柜的去“抢”,我太爷就看不惯,都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犯不上,我太奶就骂他,骂他不会过日子,骂他脑袋叫驴踢了,骂他搬个屁股作嘴儿(亲嘴儿)不知道香臭,给我太爷骂得狗血喷头。我爷爷和我父亲都和我叨咕过我太奶的为人,就是顾家,就是厉害,搂钱的耙子,乡亲们都不待见她,说她太邪乎!
她挨了斗争,我太爷没挨着,还是太爷的人缘儿好。那时候我太爷在家里就是个长工,什么活都干,最主要的还是赶大车,往千金寨送炭,一大车要拉好几千斤。有一年冬天往城里送炭时,走到夹河后岭,上山的时候要并掛(就是把别的车的牲口摘下来,挂到一个车上,才能把重车拉上山顶。)夹河后岭不算太陡,但岭脖子长,下坡是个重头戏,不但驾辕的辕马要好,还要人工“打误”(拉重载下坡的时候光靠车闸不行,还要几个人在后边拽,叫“打误”,以降低下坡的速度)。那时候是花轱辘大车,车闸全靠一根碗口粗的木棍摩擦车轱辘制动。但由于岭脖子长,摩擦失效,大车放了坡,辕马被推得屁眼儿朝前,后边几个“打误”的全都拽倒了,大车失控,太爷从飞速下滑的大车上摔下来,花轱辘轮子从太爷的大腿处压过。这次事故,死了一匹辕马,太爷断了一条腿。原来硬邦邦的劳力变成了瘸子,干不了重活。更叫太奶看不上,一天唠叨个没完,太爷想动手,又怕她破马张飞,五马长枪地没完没了,只好装聋作哑。“我不和你一般见识”一走了之。这些都是我记事后,看太爷那条瘸腿时他给我讲的。太爷真的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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