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推子、剪子有些顺溜了,但有一手,让我大费脑筋,就是用刀。有上岁数的要剃光头,我只能用推子贴头皮推,他们建议我用刀剃,说剃头去火,我说什么也不敢。不是我胆小,实在是那剃刀不行。人巧不如家什妙,那时候剃头刀挺贵,好几十块钱一把,农村买不起,有的人家有,但剃头刀属于农村人常叨咕的“四大娇”:“木匠的斧子,剃头刀。光棍腿儿的行李,骡子羔”。谁都不会外借,更何况我还是个生手,没人敢借我,我也没那个底气管别人借。
有些家用的剃头刀都是自己做的,你说用什么做的?我说了你们都不一定信,就是用铁片夹一片钟里的发条做的。刀片儿有八十毫米长,刀刃有十个毫米宽。刀片的两头没有圆滑的角,直上直下,弄不好就勒到肉里。我一想,心就发颤,不敢比划。有的就鼓励我,“没事儿,你就当削西瓜。”他这一说倒叫我想起来“文G”前看过的电影《女理发师》了,越发不敢。那是脑袋,真的不是西瓜!
有的老农胆大手黑,敢自己给自己剃头,就用我说的那种刀。把头发弄湿,打上胰子,对着镜子一刀一刀的剃。前边还好说,往往在后脑勺的地方留下不少,弄得深一块、浅一块,有时候还剌口。整得脑瓜子青一块紫一块的,挺磕碜。
后来我也尝试着用这样的刀给刮刮鬓角、剃剃脖子后头的细发,但事故频仍。有一次有个叫刘斌的,小伙四方大脸,头发又黑又硬,说不好听的,像猪鬃似的。他管我的房东叫老舅,听说我会理发,特意从一队跑来求我给他剪头。我看在他老舅的面子,给他上心剪,剪得挺好。剪完后,他让我用剃刀给他刮鬓角,我说我不行,我用刀不熟练。他说“没事,你就拿我练手,割口也不怕,我皮厚,你就放心大胆地下家伙吧,越不敢下手你胆儿越小,熟练就好了!”老叔也说没事。我百般推脱无效,只好给他剃。手有些哆嗦,刀尖儿老往他肉皮里走。一顿刀下去,鬓角处、后脖梗给划了十几条小口子,疼得他龇牙咧嘴地,但他挺有尿,一个劲儿地说没事,让我好感动。大家要知道这种小口子,说深不深,说浅不浅,一出汗那才疼呢,他还说没事,真让我挺感动,又挺难堪。
再后来谁来剪头,你就是说出大天来,我也不敢动刀了,谁要来要剪头就得听我的,只用推子、剪子,好赖不说,别整出人命来,再说也丢手艺呀!(2015年6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