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顺知青记忆
我下乡的地方,周围都是山,用老农的话讲,就是出门山碰奔楼儿(脑门儿),而且是比较光秃秃的山。
山上主要的植被有这么几种:一种是红花子草,秋天的时候老远一看,淡红色一片一片地;一种是一丛一丛的荆条,夏天开很小的淡蓝色的小花;一种是酸枣刺,红色的枝条,开黄色的小米粒般的花,结深红色的果。这酸枣刺生命力极强,没人管它,就是自己愿意怎么长就怎么长,今年割了,明年又是一片,而且还开花、结果。要不人们总说:“桃三杏四梨五年,枣树当年就卖钱”呢。这酸枣每根枝条都有倒长着的刺,挺扎人,还挂衣服,挺结实,挺烦人的。
有一年村里有个老太太去给死去的老伴上坟,一边烧纸一边哭诉:“老伴啊,你自己去享福去了,扔下我一个人,也不管了,这日子怎么过呀,让我也跟你去吧!”云云。正哭着,一阵风刮来,把她的衣服后摆刮到了枣刺儿上,当她想起身的时候,怎么也拽不动衣服。吓得她大喊:“老伴啊,快松手吧,我可不跟你去呀!”吓得有些屁滚尿流。回来跟别人讲,别人都说,“还跟人去呢,哪有一个真心的,上坟烧报纸——糊弄鬼呢!操!”
这酸枣没什么别的用项,那时候没人知道酸枣仁是镇静、治疗失眠的好药材。任凭秋天随便落地,喂耗子、花鼠子、和野猪。其枝条被人割来插在猪圈、羊圈的围墙上,吓唬狼,据说狼疑心极大,横草不过。但有时也不好使,照样有狼进羊圈,祸害羊的实例。
我们头一次看到酸枣,以为好吃,就去采摘,手被刮的直冒血筋儿,弄了不少,放进嘴里,方知味道不敢恭维,太酸了,倒牙!
驻我们点儿的贫下中农代表朱老爷子跟我们说,要吃枣不用上山,家家都有枣树,还不够你们吃?我们这才注意,可不是咋地,除了我们青年点儿没枣树,家家户户都有多少不等的枣树。有大树,有小树,但都挂着枣子。
不是我们眼睛不好使,那些枣树都是“庙上的猪头——有主”,。我们初来乍到,谁都不认识,哪敢去人家整枣。叫人损一顿,“毛主席派来的知识青年的脸往哪搁(gao 二声)。头一年的秋天,看着枣树没人敢动,偶尔队里的头头带来一些家里的脆枣,我们才得以尝尝鲜儿。啊,这里的枣不错,又脆又甜,送来多少都是一抢而光。
到了第二年,就不一样了,每个人都有好朋友了,都有自己的堡垒户。一到枣子红了的时候,都要多跑几趟老乡家,为的是把老乡家的几棵枣树的枣都尝个遍。
老乡家的枣不图卖钱,实际上也卖不了几个钱,能把枣留到干枣的程度相当不容易。你想想,枣子在树上刚一红脸,就开始处于挨打的地位,每天都有人收拾它。家里的孩子、老婆,外来的亲戚、朋友,还有一帮不知深浅的下乡青年。还能剩下几个?看着别人打心里疼,又不好说什么,给别人吃,还不如自己吃。看看枣红得差不多了,晚上弄几领席子铺在枣树下,年轻的孩子上树去,“有枣没枣三竿子”,尽量打个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