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疯狂的年代和疯狂的人们（1）

回忆疯狂的年代和疯狂的人们--五十年前抚顺的文G（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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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66年是疯狂开始的一年，无数的、形形色色的人们就是从这一年开始不自觉地走向了疯狂。做为疯狂人群一员的我，如今回忆起来，有痛苦，有自责，有愤慨，有遗憾，也有啼笑皆非。

  50年过去了。即使是当年15岁的孩子如今也已经65岁了。如今，许多人或安享晚年或依然奔波，顾不上再回首当年。可是，大家只要聚在一起，只要有一个人提起往事，大家便同时勾起了忆旧之情。

  1966年的夏天，当人们看到解放牌大卡车的大箱板贴出了“造反有理”的大字标语时，全都惊呆了——“造反”？难道不要命了？共产党的天下还敢喊“造反”？而且还敢说“造反有理”？谁也不理解，也不敢理解。可是，当看到了这句话的全文之后，就把心放下了。这句话是主席说的，是“最高指示”。它的全文是：“马克思主义的道理，千头万绪，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造反有理。根据这个道理，于是就反抗，就斗争，就干社会主义。”这样一来，人们就不害怕了。于是，也都跟着潮流起来“造反”了。

  可是，造谁的反呢？北京的可以造彭、罗、陆、杨的反。地方上怎么办呢？正在找不到造反对象的时候，《人民日报》发表了一篇社论——《横扫一切牛鬼蛇神》。这下子好办了，造牛鬼蛇神的反。牛鬼蛇神不是当领导的，而是，那些戴帽儿的四类或者有各种劣迹的人们。这些人无权无势，说打倒不必费事，一句话就打倒了。于是，一场轰轰烈烈的“斗破鞋”的运动，一夜之间就遍地开花了。

  所谓“破鞋”，不仅仅是指那些真正乱搞男女关系的人，也包括平时喜欢打扮，穿着时尚的人们和家庭出身不好的人们。这些人全都是无能之辈，对这些人可以毫无顾忌，让他们跪着，他们决不敢站着。于是，一些街道的“积极分子”们和附近中学的学生就成了“革命勇士”。在被斗对象家附近的大街上搭起了台子，也有的弄来了一台卡车当台子。让被斗者站在台子上，用绳子系几只又脏又破的鞋子，有皮鞋，也有棉鞋，形形色色的脏鞋子一大串，挂在脖子上，一直耷拉到胸前。

文G时期的抚顺（夏茁先生提供）

     解放以来凡是被批斗的人，在台上都必须低着头。唯有这些“破鞋”们不许低头。每个人都得把头抬起来，为的是让台下的人们看清她们的脸，好让大家品头论足。有的戴着纸糊的高帽子，上面写着“大破鞋×××”，也有的脖子上挂着硬纸板的大牌子，让她们交待“罪恶”。低头的或者不交待的就被拳打脚踢，或者罚跪。无奈之下，这些被斗的人只好交待。台下观看的除了街坊邻居之外，就是过路的人们。一看是斗“破鞋”，谁都觉得有意思，都愿意看。不仅仅是看，而且跟着起哄。我不知道何时留下的传统——都对男女关系特感兴趣！被批斗的人必须讲接触时的详细经过。吞吞吐吐的就要挨打。台上的人羞涩的讲述，台下的人们哈哈大笑。越听越有兴趣。刚刚讲完，觉得总算过了关。可是，台下有人喊：“声音太小了，没听见，再重讲一遍！”台下有些家庭妇女，其中也有邻居，不知是出于愤恨还是妒忌，冲着台上的被批斗者破口大骂。什么“骚货”、“破鞋”、“臭婊子”、“大破鞋”，总而言之一切能骂出来的话，全都喊了出来。这还不算完，不知是谁想出了一个前无古人的绝妙办法，大声喊道：“把她头发剪了，看她还浪不浪！让她臭美！”于是，有的人就拿来剪刀，上台来把被批斗者乌黑的长发剪得只剩半面，而被剪掉的半边还用理发推子推光，为的是让的是让你无法再出门见人。

    折腾完了，让被批斗者回家了。台下看“热闹”的和跟着起哄的也都散去了，伟大的斗争就暂时告一段落了。那时候，到处都斗破鞋，就像一场大风吹遍了全市的每个角落。

  这就是运动之初的第一次疯狂。令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些在台下喊叫“把她头发剪了”的女人们，没过几天，一场厄运便降临到自己的头上了！ 这就是运动之初的第一次疯狂。(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