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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凤矿口述历史》之十七:马富新口述

2017-05-23 10:19 抚顺七千年 王维俊 1720
我叫马富新。今年60岁。1975年下乡,1979年回城以后到龙凤矿参加工作,分配到煤掘进区313队,在煤掘进干了四年半。总的感觉,煤矿这个工作,尤其是煤掘进,脏、累、险。但回城找工作不容易,也挺珍惜这份工作的...
《龙凤矿口述历史》之十七

《被埋36小时》——马富新口述

  (马富新,男,60岁,原龙凤矿井巷区工人,退休)

  我叫马富新。今年60岁。1975年下乡,1979年回城以后到龙凤矿参加工作,分配到煤掘进区313队,在煤掘进干了四年半。总的感觉,煤矿这个工作,尤其是煤掘进,脏、累、险。但回城找工作不容易,也挺珍惜这份工作的。


《龙凤矿口述历史》之十七:马富新口述 图1
马富新


  参加工作不到两年,我就当了组长,领大伙儿干活。每天的工作,都安排挺细,任务完成的也很好,工作总是得到表扬。但不幸的是在1985年1月5号,在作业时,突然冒顶(巷道局部坍塌),我被埋在井下36个小时,这是我终生难忘的经历。

  1985年1月5号,大约在上午9点多钟,我们掘进工作面突然冒顶。当时把我们五个人埋在里头,经抢救最后出来三个,牺牲了两个,我是这次事故的幸存者。

  有个叫张德民的,当时就被埋没了,看不着,可以说是窒息死亡。还有一个叫李良永的,被冒顶以后那些垮落的木头柈子,挤在角落里,最后死亡。据后来抢救的人说,是有一块大柈子直接顶在他的胸口上,也可以说是窒息而死。但这是在井下,当时看他矿灯一闪就已经没影了,我估计够呛了。

  当时我还清醒,但下肢被压住了,右胳膊也被埋死了,根本就动不了。好在冒落没有把水管砸断,还可以和上面联系,我们就拼命喊,喊完了上面也知道了,就往上面报告,快来抢救。

  当时抢救的方案,是把大的煤炭块炸开以后顺着溜子放下来,但是研究了好几个方案,最后一看那个放炮的方案不行,因为冒落的货太多。据说这么一整,耽误了一些时间,最后还是决定采取打绕道的方法才我们把弄出来。打绕道就是多开冒顶的地方,另掘一条通向埋人地点的小道口。

  我被埋了三十多小时,在三十多个小时中,没有吃的,也没有喝的,什么都没有,就只能靠自己的意志力挺着。当时就一个信念,我要活着。外头在抢救,我就坚持着,一定要坚持到最后。就在要扒出来和我已经对上话的时候,有人看到我就只有一只手露出来还在动,再晚点儿几乎可以说就交代了。

  我被埋到脖子处,但头脑还清醒,一开始的想法,完了。后来就听到外头人扒,就看到一点希望,再怎么我也得坚持,还有老婆孩子。我母亲岁数也不小,我还是我们家的独生子,其余三个都是女孩,就是凭意志力一直坚持着,坚持到最后。还好,不管怎么地最后算把我救出来了。

  救援的人扒开浮货以后,我第一眼看到的是我们当时一个带班的,就是张万强。看到他们,心里老激动了,觉得可算有救了。可是一动,就感觉到腿没了,腰以下一点知觉都没有了。我们井下的那些弟兄们确实了不起,那真是,你这边刚有一点儿声,好几个人全冲过来,都围着我这扒。可以说井下干活的这些兄弟,在地面上有时候还闹得急头白脸的,到底下就是生死弟兄。头上的煤炭还在往下掉,他不顾生死,拼命扒你,一辈子都忘不了。

  升井后,老婆在等,哭天抹泪的。刚一出井口,井口有保健站大夫、护士早就等在井口,大夫糊上来一帮。救护车送到龙凤医院,龙凤一看伤势很重,就直接送矿务局医院。我的头脑当时还算清醒,到了矿务局医院,就把工作服全部剪开,衣服也扒下来,之后就进了手术室,手术下来以后,将近一周就是半昏迷状态,啥也不知道。后来据说,一开始做的方案是双截肢,最后可能是当时的局长说了一句话,重的当危险治,轻的当重的治,必须保活保好。就这么的,在医护人员的积极抢救和护理下,保住了双腿,一个多月又回到龙凤医院。腿上留下了长长的伤疤,有20、30针!

  负完伤之后,我在家休息了四年多。1989年,矿党办需要机要员,当时也寻思我才30多岁,能干啥呢,还是到地面吧,就到了党委办公室,在党办干了十年。最后等到龙凤矿破产的时候,矿里统一搞鉴定,鉴了六级工伤。完了以后,就退休了。

  对这个鉴定结果,我相当不平衡,我这个可以说是明残,根本就是不能正常走路。我负了这么重的伤,最后给我鉴的六级。而且最不平衡的是啥呢?很多人还活蹦乱跳的,鉴三级四级,心理老不平衡了。

  我现在行走不便。家住在十栋楼,上坡很费劲?走路和正常人不一样。 这次事故,给我的身心留下极大的伤害,假如还让我回到井下,那是万万不能了。因为从这个经历来看,井下的安全系数太低了。你再注意,那玩意儿也不是说百分之百有把握。我出了事故以后,在家休息的时候,队里头还说给你留个位置,恢复好了再回来。你说我经过这么大的事,差点没扔在井下,我还能回去吗?当然不可能。

  现在新闻报道当中经常会听到、看到煤炭系统发生重大的瓦斯爆炸事故、冒顶事故,每当看到这些新闻的时候,我的心里都很难受,他们的不幸,我相当同情。还有汶川地震,在底下被埋的滋味没经过不知道,没有坚强的意志力根本挺不过来。

  有人问,当时是什么滋味?无法形容了。第一时间的感觉就是濒临死亡。我上面有一个,再上面还有一个,我脚底下那个就已经窒息了。幸运的是,有一条管道是贯通的,所以实际冒顶了,但还通风,这也是能活命的一个条件。帽子已经打飞不知道哪去了,第一时间感觉,这种冒顶的情况,九死一生。但凭我多年的工作经验,还有活的希望。因为它是一条管子道,怎么也有一段时间。把那个管道整通了,煤就哗哗就往下淌,这些煤炭要下去,人就可以露出来了。但是最后等到我出来,他们跟我说,不敢放煤了,老顶都掉上去了。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打绕道。

  从我出完事故之后,一次都没下过井,连井口都没去过 ,就不爱回忆起伤心的事。现在有时候到龙凤矿里,看着那些井架,感觉到我也在这干过,还出过一回事,险些没命,所以对它又亲又怕。

  现在退休了,到这个年龄,咱就得放松心态,虽然我鉴了定觉得不太合理,但是我也改变不了,再说咱也不是那样的人。放松心态往后看,虽然退休金不多才两千多一点,但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虽然我经过那么大的磨难,但毕竟我现在还活着。每天打打台球,下下围棋。喝一点小酒,就很满足,心态比较平静了。说句实在话,这要不是腿伤了,在龙凤矿也是大区长级的了 那些原来跟我干活的,现在都是副队长以上的,咱干啥都行。

  现在很多人说老马你赔了,我说赔啥?活着就是幸福。在我身后还有一大溜人,都没活到今天。再一个,一块出事,走了两人,从85年、95年、05年、15年到现在,又多活了三十年。所以什么事,我现在特别放得开。(2016年10月20日  整理人:王维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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