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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记忆

东三路的故事之:东三路粮站

2017-08-20 10:26 抚顺七千年 许星威 2160
太阳明晃晃地刺眼,初秋的早晨时间还早,不到五点,天亮已经一会儿了。鸟在杨树上欢快地叫,小风吹得很凉爽,可这些都不能让我停下脚。因为听说今天粮站来地瓜,赶早去排队才能买到。一寻思这些,我不由快跑了...
东三路的故事之:东三路粮站 图1

  太阳明晃晃地刺眼,初秋的早晨时间还早,不到五点,天亮已经一会儿了。鸟在杨树上欢快地叫,小风吹得很凉爽,可这些都不能让我停下脚。因为听说今天粮站来地瓜,赶早去排队才能买到。一寻思这些,我不由快跑了。

  我班女生王静民就说过:“上次,我8点开业去就看不见排了。天没亮,就有人排队了,胳膊写上号。我到那,窗口被一群人围着,半天也开不出一个票。先来的,不如后来的。有的认识服务员就能买到,我等到最后也没买着地瓜。”

  所以,我接受她的教训,这回早起往东三路粮站赶。

  买粮,是一家的大事,不管春夏秋冬,不管大人孩子多忙多闲,谁家都得抽出时间,拿上“城市居民粮油供应证”,拿上面袋子和油瓶子,去粮站。


东三路的故事之:东三路粮站 图2


  粮证是粮食局印制的,牛皮纸封面,边上有蓝布包着。由居委会统一下发,五年换一次,可不能丢了,那是全家人的饭碗。粮本上的定量是,每人每月供应7、8斤大米,3、5斤面,其它是苞米面。还有少量绿豆、黄豆等杂粮,大人30斤,小孩子27.5斤,还有豆油3两。小米要生孩子才有。要拿着户口本、粮本证明是生了小孩,经审批才有。挂面算面分。除了这些,再能增加的就是地瓜了。

  贺菊也跟我说买地瓜的事:“除了过年过节或者有亲戚串门能吃上细粮外,平常就吃苞米面饽饽,我就盼地瓜下来。上次粮站卖地瓜,我和哥哥及几个邻居小伙伴天没亮就去排队,有大人给画号,也是到开票就乱了套,个高的有力气的占了优势,我们就凭运气了。能吃上地瓜感觉分外的香甜!”

  东三路粮站,东面是冰果店,西面是修车铺。粮站在三路商店对面,两家店顾客都不少,可粮站好象更整洁,很少见到苍蝇,不过,屋里一切都笼罩在薄薄一层白色面粉灰当中,像秋天郊外早晨的霜。就连墙上的标语“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的红字也不能那么红。

  店里迎面一溜柜台,其实是装米面的箱子,后面堆放着整齐的粮垛。大麻袋是200斤、或180一袋的大米、高粱米。白布袋是40斤一袋面粉,有精粉、普通粉、全面,更多的是苞米面。粮垛后面有窗子,能看到人民剧院。


东三路的故事之:东三路粮站 图3


  箱子敞开的,里面装满米或面。个子高的伸手可以摸到米面,看清每个品种的质量。每个箱子上都有个漏斗。箱子之间,放着用薄铁片做的撮子,下面是称粮的泵秤。还有小撮子,是从箱子往大撮子撮粮用的。少量的米面用手提的秤,称完直接从漏斗倒进袋子,量多的米面,就用小撮子,撮到大撮子里用泵秤。大撮子、小撮子,经过米面反复“冲刷”,锃明瓦亮,可招人喜欢了。我感觉最好听的是“唰啦啦”米从漏斗流到米袋子爽爽的声音。

  每家打油都是蓝色的大玻璃酒瓶子,豆油每人每月三两。粮店里装油的大铁桶,有立式的大号注射器一样的玻璃管子,打豆油时将瓶子放在龙头下面。售货员拧开注油的开关,金灿灿的豆油缓缓地在玻璃管子里上升,升到调好的刻度,售货员再拧开另一个开关,豆油就安静地流出来,玻璃管子里金灿灿的豆油便缓慢地下降。因为油流得慢,打油一定要慢慢来,所以,每个排队的人都很有耐心。香油供应量就更少,所以都是用提溜用小漏斗打,装油的是很小的小瓶,很金贵。

  粮站售货员有男有女,有老有小,都穿着蓝色的工作服,戴着围裙,戴着套袖,戴着帽子。最显眼的是俩小伙,一样英俊。高点的那个动作麻利,一袋40斤的面,一手就顺过来,抓着口袋上的线头,一拉,线就从头开到尾,抬到面箱子上,两手一提面袋底,一袋面“噗”就倒光了,箱子腾起一股白尘,非常潇洒。矮点的那个不太爱说话,可总哼着歌,好听的歌。买粮的不管是年轻还是年长,不管男女都爱跟他们打招呼,好象女的更多些。

  李春华他爸的修车铺和粮店是隔壁,粮店的人总在车铺里优先修车,所以来了特别的米面,如白高粱米,会特意到他家跟他老爸透露一下,相比苞米面,高粱米也算是稀罕物,白高粱米就更爽口好吃。修车店的人能提前得到一些买粮的信儿。人民剧院的人大概也能提前知道。      


东三路的故事之:东三路粮站 图4          

  谁家细粮份都不多,但谁爸要是部队干部,就能享受特供。啥叫特供?就特别供应细粮,县团级每月有四十斤大米或白面,14级以上干部每月四十斤精粉。那可是极少数人才有的。那么大的幸福楼都没几家,法院院长史永和就有。田宏伟他爸当了军代表后也有了,他家用时能用自行车推回一袋40斤白面。

  普通人家能买到多点细粮,那只能有谁得了肝炎,成了患者,凭着医院开的诊断书就能每月到粮站买5斤大米、5斤白面。贺菊爸妈的肝不是太好,她家有个亲属在医院,给开诊断书,每月可多买不少细粮呢。

  谁家要是有人在粮站上班,可就不一样了,如果再能当上个领导什么的,那更了不得。贺菊地跟我说:“文化楼有个叫黑玛丽的女孩,她妈在东三路粮站管事,和我妈很熟,每次去买粮对我们都很热情。哼,热情归热情,从她那多买不到一两细粮。我家邻居王叔也在粮站工作,他家吃的比我家要好,老看他家有白面馒头。文G开始,他们两口子不是一派的,正吃饭,两口子就辩论上了,王叔讲不过王婶,一气之下把饭桌子给掀了,雪白的馒头掉在地上,把我心疼的。”

  那时候,粮食工作重要,有个词叫“国计民生”,所以在粮食系统工作就很有面子。我就听过家住北台的一个叔叔说,副市长赖国安是老红军,他的老伴就在北台粮站上班。市委副书记许占其的哥哥在粮栈街粮站当主任呢。


东三路的故事之:东三路粮站 图5


  粮食局下面有三个粮库,一粮库加工大米,二粮库加工豆油,三粮库加工面粉,生产“浑河牌”挂面。如果司机是在粮食局车队开车那可老牛了,运粮卡车都是苏式的嘎斯69。看见是粮食局的车,交警都给提供方便。所以,他们运粮车都开得飞快,粮食局车队得了外号“飞虎队”。

  粮站大门右边有两个开票的窗口。买粮打油要排两次队,先在门外窗口排队,登记交钱后,拿着粮本和开出的票,再到粮站里的柜台排队取货。称好米或面,售货员让买粮的袋子套在大撮子的口上,他把撮子后面一提,称好粮食就倒进袋子里了。

  有一回,我看见一个老太太动作慢,还没套好面袋子,售货员就把称好的高梁米倒进了撮子,只听“唰”的一声,一半的米漏在地上。老太太气得一边骂一边捧着地上的米往袋子里装。 

  还一回,看见北楼的一个小孩买粮,交完钱发现开的票没了,那小子急得大哭,回到家他妈又领他来和粮站吵,粮站主任坚决没给补。他妈气得暴打孩子,打了几下她也哭了。人们非常同情,可只能劝说母子俩,可没有别的办法。

  再一回,有个螳啷一样的瘦男人刚把装满油的瓶子放在地上,不想被身后过来的胖大妈刮到了,眼看就倒了,瘦螳螂一把抓住了油瓶,但用过猛,洒了一些。阿姨慌忙道歉,并要在自己的粮本上打二两油作为补偿,那时每人每月才三两油。瘦螳螂没要,拎瓶走了。

  买粮也有可笑的事儿。那次我买大米,售货员给称好了,我拿出叠得整齐的米袋正要装,发现是一条白色的衬裤,售货员和买粮的乐成一团。英俊的小伙说:“这个袋子好呀,把被裤腿扎上,装上米,让米骑着你回家吧。”我的脸腾地红了,抓起裤子慌忙跑回家取袋子。因为,我爸从来都是把用过的米面袋子洗净叠好,所以,我错把同样叠得整齐的衬裤当面袋了。

  秀玮家九口人七个孩子,虽然他爸在机关粮站上班,但每月还要精打细算,每天做饭要先称米面的斤两,每个孩子三两,一点都不能超。有一天,三哥要把他的单独分出来,大家都奇怪。后来才知道,他把那三两面,烙了饼,请一个家里更困难的同学一起吃。

  我妈是南方人,实在做不好高粱米和苞米面,也吃不惯。只能在粮站买苞米面去摊煎饼,煎饼掸了温水,卷上炒豆芽、炒土豆丝,味道还不错。曾有一段时间,爸爸身体不算太好,我妈就攒些粮份,换成粮票,粮票分地方粮票和全国粮票。地方粮票拿去农村换些大米,全国粮票寄给老家的老人。那时要回老家看望老人,或出差,都要去单位开介绍信,才能换全国粮票。所以全国粮票相当紧缺。有人旅行结婚,带的全国粮票路上被偷了,无法吃饭,只能半路就回来了。

  吴畏四叔从外地来串门,听他说,那边有一个会画画的工人,老婆户口在农村,城里没有她的粮份,两口子吃一人份口粮,长期不够吃。实在饿得不行了,他就画出了一张非常逼真的5斤全国粮票。当天晚上,他跑到一小饭店,借着店内灯光昏暗,拿着画好的粮票,准备和老婆饱餐一顿。哪想饭店收款员粮票一上手,就被识破。那个工人被当场扭送到派出所。不久,因为“伪造粮票罪”,被判了5年。可见粮食粮票对人是多么重要。

  我加快步伐,一路小跑,很快到了粮站。果然,粮站门已经有人排队了,好在人还不多。我刚站定,气还没喘匀,身后又多几个人。有个赤红脸的宽肩驼背走出队亮着大嗓门:“大伙听好了,天刚亮我们就来排队了,很辛苦的。好不容易来了地瓜,为了保证能买到,避免加楔,我写号发给大家,你们个个挨紧了,我写一个发一个,到时认号不认人。”他把用烟纸写好的号,逐一发给站了排的人。我回头一看,队伍已经排到马路上去了。那个驼背一直在维持排队秩序,不时叫着“不许加楔。”

  粮站贴出通知,今天1斤粮份能卖8斤地瓜。太阳当空时,我扛了30多斤地瓜回家,还没到幸福楼,汗就湿了衣裳,成就感让我累也不觉得了。那天,杜元成也去买了,买了地瓜先跑到路边就烧烤了。他说地瓜吃得胃里直冒酸水。

  过了好多年,突然粮食多了,到粮站买粮的人少了。粮店不那么红火了,就想办法,开小饭店,炸大馃子,拢顾客。再后来,粮食放开,人们不用到粮站就能买到粮了。人们淡忘了粮站,甚至粮站什么时候消失的都没注意。粮票也没用了,家里乱放,都找不到了。1993年国家正式宣布粮票停止使用,粮票一下变成藏品了。

  图片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许星威,满族。出生于抚顺,现居广州。插过队,在剧团做过美工,在文化局及报社供职多年。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辽宁省散文学会理事、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散文百家》《散文选刊》《小品文选刊》《杂文选刊》《南方日报》《羊城晚报》《辽宁日报》等多种报刊,1989年有散文入选中国当代作家作品收藏馆,入选《辽宁新散文大系》、《2015年中国精短美文精选》等,已出版散文集《静夜独语》,散文集《随着季风穿过北回归线》即将出版。获辽宁散文十年大奖,获第二届中华情全国诗歌散文联赛金奖及联赛佳作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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