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人物

衣利巍：焦裕禄在东北考论

2019-07-22 13:14 抚顺七千年衣利巍 919

提起焦裕禄，人们会想起自然灾害严重的兰考县，想起勤政爱民的县委书记。而他早年在东北的经历却不为人知。河南省档案馆保存部分焦裕禄的档案，其中有1955年4月他本人填写的“干部简历表”，还有1955年12月26日他亲笔撰写的“干部历史自传”。大连现代博物馆也保...

提起焦裕禄，人们会想起自然灾害严重的兰考县，想起勤政爱民的县委书记。而他早年在东北的经历却不为人知。河南省档案馆保存部分焦裕禄的档案，其中有1955年4月他本人填写的“干部简历表”，还有1955年12月26日他亲笔撰写的“干部历史自传”。大连现代博物馆也保存有焦裕禄于1955年8月10日在大连起重机厂实习时亲笔填写的“干部履历表”。这些历史档案对梳理焦裕禄的人生轨迹提供了佐证。另外，通过曾与焦裕禄一起学习、工作和生活过的亲友及知情人的追述与回忆，也让他在东北的经历逐渐清晰地呈现出来。

一、抚顺煤矿当苦工

焦裕禄少年时历尽悲苦。1937年末，日寇侵占博山县，在他家乡一带烧杀抢掠。由于家庭困难，他被迫辍学务农，还参加了一个民间抗日组织“红枪会”。在“自传”中，他写道：“老百姓逼得没法，便以南崮山村李星七为首，组织了一个迷信会门红枪会……起来抗日自卫，我参加了此会。”后来“红枪会”被日寇打散。1942年，日寇开始强化治安，进行疯狂扫荡。焦裕禄就是在那年被日寇抓去坐牢，遭受毒打，并被押到抚顺煤矿当苦工。

他在“自传”中写道：“这年六月下旬的一天，吃过早饭，突然听到大门外狗咬非常厉害，我赤着脚光着背到大门口一看，两个鬼子一个翻译，持着枪在看我家门牌。我见势头不对，便出大门向南拐弯，想跑掉，但未走多远，从南面过来两个汉奸便衣，各持手枪，迎头碰上，一把将我抓住……从此开始了残酷的地狱生活。”在狱中，他被误认为是共产党员，遭到毒打。他在“自传”中说：“（鬼子）拿起扁担浑身上下打了数十下。一回（会）头晕眼花晕过去了。睡过来，浑身是水，全身发麻……不知什么时候，感到有人踢我后背，吐了很多水，才慢醒过来。”1943年1月，他被捆上汽车拉到张店车站宪兵队，一个月后被送到伪救国训练所检查身体，交给济南抚顺劳工招募所，被送上火车，拉到了抚顺大山坑煤窑。

抚顺煤矿是当时日本满铁株式会社控制下的最大煤矿。日寇掠夺中国矿产资源，强迫中国矿工进行“人肉开采”。据统计，从1905年到1945年，由于日寇的野蛮统治，中国矿工死亡达25万到30万人。当初像焦裕禄这样被日寇抓来的“特殊工人”约有四万人，到抗战胜利时仅剩下不到八千人，除了少数能逃跑的之外，绝大多数人都被折磨致死。这里的“特殊工人”每天被迫在煤窑里劳动15小时以上，几十人睡在一个工棚里，有病死的就被直接扔到“万人坑”里埋掉。他在“自传”中回忆：每天都下煤窑，不下就会遭毒打，“再加上很多人到煤窑后较为自由了，吃得过多将肠子涨（胀）断了。有些人得了病不给治，不到一个月，我们附近村被抓去廿人死去了十七人……只剩我们三人带病下窑，并向家写了信。到三月天，我们一个宿舍被抓去（的）老百姓和八路军跑了一半以上。”

后来，他找机会从抚顺煤矿逃跑。他在“自传”中说：“四三年六月从煤窑跑出到一老乡（姓郑，名字忘记了）处，他在抚顺干消防队，他介绍我到市卫生队做扫马路工作，到八月，挣下了回家的路费，但没有劳工证不能坐火车，又通过郑老乡坐汽车到沈阳买火车票到家。”就这样，焦裕禄在郑老乡的帮助下逃离虎口。1943年8月，他从抚顺大山坑这个“人间地狱”逃回了老家。

焦裕禄第一次来东北，是被日寇抓到抚顺当劳工。这段痛苦经历，使他深刻地体会到旧社会劳动人民的各种苦难，从而加深了对广大穷苦百姓的同情，并促使他日后更加坚定地走上了革命的道路。1946年1月，焦裕禄加入中国共产党。他在“自传”中写道：“只知共产党对穷人好，自己自从共产党来了才有出路了。入党要好好干工作，在各种工作起带头作用。”他参加革命前的曲折经历和遭受的种种磨难，锻造出他后来为党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坚强意志。

二、求学哈工大

新中国成立后，百废待兴，工业战线上需要大批优秀干部。1953年6月，焦裕禄被调到正在筹建中的洛阳矿山机器厂。该厂是“一五”期间，苏联援建中国的156个重点项目之一。他来厂之初被任命为修路总指挥，负责修筑一条由老城区通往厂区的道路。

1954年8月，厂里决定选派一批年轻干部到全国各高校学习工业知识。焦裕禄和王明伦、周锡禄等五人被派往哈尔滨工业大学学习。那时，哈工大就以“工程师的摇篮”享誉全国，是中国首批六所大学之一。

焦裕禄入校以后，被安排到南岗平房住宿。学校向他们传达了对“调干生”的要求：首先要学习速成中学课程，在达到高中文化程度以后，再编入大学本科学习。学校给他们每人发了十几本初高中课本，还给他们制定学习计划，又派老师给他们做辅导。焦裕禄学习非常刻苦。王明伦回忆说：“方程怎么解，公式如何代入，字母怎样替换，老焦像个小学生一样问我们，要是大家都不会，他就抄下来去问老师，弄懂了回来再跟我们讲。”他常鼓励大家说：“咱们五个人中，论学历我最低，论年龄我最大，我们是为建设大工业来当学生的，得拿出拼命三郎的劲头来。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经过几个月的刻苦学习，在考试合格后，学校同意他们进入大学本科学习。

焦裕禄平时总爱热心帮助同学。一位同学来校时只带了条毛巾被，晚上被冻得睡不着觉。焦裕禄就和大家商量，把寝室的单人床并在一起，抽出一条被子给那位同学盖。石青同学收到家里来信，说母亲生病，年幼孩子没人带，学习不安心。焦裕禄就劝他：“过去我们家庭贫困没条件上大学，现在党出资培养我们，学成后还能建设自己的祖国和家园，这是多么好的机会？”石青听后，心悦诚服。

在哈工大学习之余，焦裕禄还和同学一起参观了东北烈士纪念馆。在参观展览时，他用心倾听工作人员的讲述。赵一曼、杨靖宇、李兆麟等抗日英烈的事迹深深地打动了他。特别是赵一曼虽遭受酷刑仍宁死不屈的英雄气概，尤其令焦裕禄感动。这让他想起了自己早年被日寇抓去坐牢和在狱中惨遭毒打的痛苦经历。为了表达敬意，焦裕禄在赵一曼烈士的塑像前深深地鞠了一躬。据王明伦回忆：“当时，焦裕禄对与他一起参观的同学说：‘赵一曼的革命精神真是值得我们学习啊！’”

焦裕禄他们在哈工大学习半年以后，突然接到回厂上班的通知。这让几个年轻人有些想不通。当时有的人说：“咱们干脆不要工资了，也要在这学习。”王明伦后来说：“从我内心来说，不想回来，觉得这个大学梦没有实现。”焦裕禄顾全大局，给大家做思想工作。他说：“我们是组织派来的，组织上决定我们回去，我们就必须得回去。”最后大家都服从了厂里的安排。

焦裕禄在哈工大虽然只学习了半年，但哈工大对工程人才的培养模式和严格的校训一直都影响着他。

三、在大连起重机器厂实习

1955年3月，洛阳矿山机器厂派焦裕禄和一些干部到大连起重机器厂实习，学习企业管理技能，进行岗位培训。

焦裕禄被分到机械车间当实习车间主任。他抓住一切机会学习工业技术和管理经验。据工友于盛华回忆：“焦裕禄刚到大连时，机器叫啥都不知道，更不懂图纸里那些代数和几何知识。他就把机器上的零件绘成小图，记在日记本上，天天看，不懂就问有经验的师傅。”与他一起来实习的周锡禄说：“一次，焦裕禄去餐厅吃饭，遇到了一位技术人员，为了请教‘画法几何’中的一个难题，将吃饭忘在了脑后，竟拿起饭盒、茶缸当实物，与那位技术人员一起对照图纸，一边比比划划，认真求教。当他将问题弄清时，早已过了开饭时间，餐厅大门已关闭。”他在车间里给工人们打下手，从最基本的操作学起。他还经常在《起重机厂报》上发表文章，提出一些工厂管理的建议。不到半年时间，他对自己的工作就能驾轻就熟，大家都称他是“最棒的车间主任”。

焦裕禄平时还注意密切联系群众，关心困难职工生活。工人刘景远家里生活十分困难，自己有肝病，爱人和孩子也生病了，心情很压抑。焦裕禄瞒着他向厂里申请了40元补助，并代表厂里亲自送到他的手中。女工人李培娥上夜班，孩子太小没人照看。焦裕禄就对她说：“以后上夜班，就把孩子放到我办公室里好了，这里暖和又安静。”采购员潘凤友把爱人接来，厂里没有房子，暂住外面。焦裕禄主动腾出一间房子给潘凤友，而自己家三辈七口人挤在一间小房间里。潘凤友感动地说：“老焦同志，这怎好叫你一家受挤？”焦裕禄笑着说：“咱们都是革命同志，有困难就应该互相关心，互相帮助。”河南兰考焦裕禄同志纪念馆现收藏有一张他在大连起重机器厂时亲笔所写的便笺，上面说：“孙科长：我车间刘振才同志因公外出，十月工资未开，现爱人生孩子了，家庭生活也困难，他母亲现在门岗要求开工资，希开给是盼。”他对工人的关怀可见一斑。

焦裕禄生活艰苦朴素，为人平易近人。他日常穿着非常俭朴，每次带饭也只是一些辣椒或咸菜。工人开玩笑说：“你留那么多钱干什么？还能下崽儿吗？”他说：“哎呀！可不能忘了咱们是穷根子啊！”凡是和焦裕禄打过交道的人都认为他很好接近。工人徐日邵说：“他说话能和工人说到一块去，工人有事都愿找他。”

1956年12月，焦裕禄结束了在东北的学习和实习生活，回到了洛阳矿山机器厂，担任全厂最大的第一金工车间主任。

焦裕禄从早年被日寇抓到抚顺当苦工，到后来被派到哈尔滨工业大学学习和去大连起重机器厂实习，在东北的这些人生经历，让他由旧社会被奴役的劳工，成长为新中国工业战线上卓越的建设者。焦裕禄的女儿焦守云曾说：“他（焦裕禄）在东北的这些生活足迹，给他以后的生活和工作提供了很好的基础。”可以说，东北也是焦裕禄精神的重要孕育地之一。（作者单位：东北烈士纪念馆研究部）

参考文献：

[1]焦裕禄干部学院.做最好的党员——向焦裕禄同志学习[M].武汉:华中科技大学出版社，2015.

[2]余玮，吴志菲.百姓谁不爱好官：焦裕禄画传[M].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2014.

[3]殷允岭，陈新.焦裕禄传[M].石家庄:花山文艺出版社，1995.

[4]张清仁.焦裕禄在“大起”[J].党史纵横，19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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