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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洪:想起挖菜窖

2020-04-11 15:38 抚顺七千年 徐洪 1016
  挖菜窖是我少年时期年年都要参加的一项劳动。大约是在“文革”前期吧,那个年代不像现在到处都有菜市场、超市,一年四季什么菜都可以买得到、吃得到。夏秋天还可以,各种蔬菜瓜果应季采摘,饭桌上挺丰满的。可一到了冬春两季,青黄不接,有咸菜大酱就饭就不错了。 ...
  挖菜窖是我少年时期年年都要参加的一项劳动。大约是在“文G”前期吧,那个年代不像现在到处都有菜市场、超市,一年四季什么菜都可以买得到、吃得到。夏秋天还可以,各种蔬菜瓜果应季采摘,饭桌上挺丰满的。可一到了冬春两季,青黄不接,有咸菜大酱就饭就不错了。

  要想跨季吃到蔬菜,就得在秋天多储藏一些。然而我小时候居住的关门山村,山大地少,除了每人二分菜地外,不准多种。谁要私自开荒种地,那还得了,一准被扣上“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帽子,挨批斗做检查。因此人们平时都节省着,留下菜冬天吃,已是家家的习惯。


徐洪:想起挖菜窖 图1


  那时所储藏的蔬菜,无外乎萝卜、白菜和土豆老三样。但山里土质贫瘠,白菜长得不好,土豆又不好存放。各家各户秋天收获后,都检小的、坏的吃,大的好的都要设法留过冬季。那时还没听说过什么冰箱、冰柜什么的,储菜都用传统方法,一是淹渍二是窖藏。

  淹渍分淹咸菜和渍酸菜两种。用大小缸罐,把摘洗干净的蔬菜放进去,加上适量的盐巴防止霉烂,储上一冬,就可以接上春菜。那时我家四世同堂十多口人,每年爸爸妈妈都要渍两大缸酸菜。但也总不能上下顿都吃酸菜咸菜吧,所以储藏些新鲜蔬菜就显得十分重要了。

  要想长时间储藏新鲜蔬菜,那时唯一的办法就是挖菜窖。这是家家户户一到秋头必需做的一项工作。记得小时候各邻居家都有大小不同的地下储菜窖。挖菜窖前首先要选好地点,主要考虑避开低洼地和砂土地。低洼地容易挖出水,砂土地易塌陷挖不成形。还要选在家居附近不能离得太远,以方便平时的照看和取菜。

  最好是把菜窖挖在自家的庭院里,这样可以随时下窖取菜非常方便。但这也不是家家都具备的条件。那些左右住房紧挨连的、前后院落窄小的,就乏愁了。这也取决于当初盖房子选房场时的远见。有经验的老年人会看“风水”、建房时选择地势较高又宽敞的地方,并规划设计好将来砌鸡猪圈、堆柴火和挖菜窖的地方。


徐洪:想起挖菜窖 图2


  我家住在关门三队的村屯西头,庭院大地势高,房前屋后比较宽敞。院外后山根又是粘土质,非常适合挖菜窖。爸爸早起用铁锹在园田地里选定位置,挖了一个长约6米、宽2米的长方形边线,然后就到生产队出工上班去了。我和弟弟一放学就沿着这个边线,一锹一锹地往外挖土。

  随着一层层粘土挖下去,窖坑也越挖越深。当超过半人深时,再往坑外扔土就费劲了。而菜窖至少要挖过1米厚的冻层以上,还要考虑到堆放蔬菜的高度,这样才能防冻保温。我想了一个办法:先留一个一米深的土台,再挖另半,残土经过土台,倒两次就可以抛出坑外了。最深处要等爸爸回来再往上抛。

  经过三五天起早贪黑的劳作,一个深两米多的长方体窖坑就挖成了。而且设有出现事先担心的挖出水现象;遇到几块石头也不大,用锤子破碎后也都清除了坑外。至于四周的窖墙,因是密度很高的黄粘土,也不会出现塌方的情况。而且被我们用铁锹切削得光浩齐整,象用水泥抹成的墙壁一般。

  接下来在窖坑的上面等距离横放四五根粗大的木头做窖梁,上面用玉米秸秆一梱挨一梱地紧密棚好;再用宽木板钉一个方框,做菜窖入口,固定在中部贴窖墙的位置;最后再用挖出来的泥土把秸秆棚盖厚厚地封埋严实,一个标准的地下储菜窖就挖建完成了。

  我们围着菜窖兴奋地欣赏着自已的劳动成果,爸爸还给我们出了个谜语:“什么东西越切越长、越削越短?”我和弟弟愣了一下,然后异口同声地笑着回答:“是菜窖!”

  进入深秋,天气一天天凉了,该往窖里放菜了。爸爸做了一个简易的小木梯,沿着菜窖入口顺下去,不用时还可以拽上来。然后在窖内左右两侧,钉了几根木桩,用秫秸扎成简易隔栏。一头放萝卜一头放土豆,中间留出约1平方米的空地,供下窖干活时转身用。接下来我们把土豆、萝卜、白菜等,象蚂蚁搬家似的一筐筐地运过来。再用绳子把菜从窖口系下去,整齐地堆放到菜窖里。

  蔬菜入窖后还要进行日常管理。外面窖口用豆稭捆成一个大草包,严严实实地塞堵封满窖口,以防冷空气侵入冻坏蔬菜。平时照看自不必说,三九天下雪后,还要及时地清除通道和菜窖上的积雪,以免融化成水漏进窖里。天气暖和阳光和煦时,还要经常打开窖口通风换气,以防蔬菜霉变。为防止别人偷窃和散养的家畜、家禽掉进菜窖,爸爸用铁筋在窖口安了一个网格式“防盗门”,平时将其锁上。我还在菜窖周围埋插了一些荆棘刺棵子,以防家畜牲口误入。

  那年头老鼠特别多,和人抢粮食争地盘,中央国务院曾专门下发过文件,作为“四害”之一人人喊打。窖内鼠害也很令人头疼,这些狡猾的生灵倒会擎现成的。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它们将自已的过冬的食粮也都捣腾到菜窖里,在某个角落安家过冬。最惬意的是吃菜不愁,祸害最多的是土豆,逐个咬上几口,真烦死人了。我们用夹子打,点辣椒熏,惩处了几只,但“狡鼠三窟”前赴后继,不能根除。而且还在洞里生儿育女,直到开春菜窖空了为止。

  那时我家一般隔三五天就下窖取一回菜,我便争着抢着去干这个活儿。——我有个小心眼儿,那就是菜窖里储有一坛子山楂和少量的胡萝卜。借机会掏一把山楂、拽一根胡萝卜上来解馋。胡萝卜可要比红萝卜好吃多了,但我家菜地土薄,种的少长得也小。那时山里的孩子一冬到八夏根本吃不到什么水果,很多人家都切萝卜卷当水果哄孩子吃。勤快点儿的人家秋天上山捡点山楂野果存放到菜窖里,也算是不错的水果了。

  还有一件怪有意思的事儿,那时我家隔一月半载的就要下窖,彻底翻动清理一下窖里的蔬菜,把那些将要腐烂变质的土豆、萝卜和白菜挑拣出来,能吃的吃,不能吃的就喂猪和鸡。——好的舍不得吃啊,一来可以多存放些日子,用妈妈的话说,叫“细水长流”;更重要的是要留作来年的种子。所以这一冬到春吃的竟是坏土豆、烂白菜。后来我走上了工作岗位、当了讲师,还经常以此为例,讲过如何“更新观念”呢。

  其实那些年我们不懂,土豆和萝卜是不能同储一窖的。土豆比较娇贵,温度高了生芽子、低了易受冻;而萝卜低温相对好存放些。由于它们需要各自的环境温度,散发的热量气息不同,所以相互影响易发生霉变腐烂。明白了这个道理、又有条件的人家,便开始挖两个菜窖,将它们分开来储藏。

  到了春天菜窖空了不用了,还要赶快填平复原种地。而上秋再挖窖时,这个旧坑就不能再继续利用了。因为经过雨水风化,原坑壁已坍塌松软,搪不住窖梁了。于是就要重选择新地方挖,然而新窖址越来越难找到了。一些精明人家就依山就势,用石头水泥楦顶固定,再安上防寒门,修建成地窨子式的永久菜窖。这样就一劳永逸,省得年年挖了。我家虽然很羡慕,但没钱购买水泥;加上庭院宽敞,前后左右任何地方都可以挖。而且不愁透水、片帮等,因此我家一直没有修永久菜窖。

  曾记得某年,有一邻家在窖坑即将挖完时,一下子挖到了地下水线,涌出来的水一会儿就灌满了半坑,没法做菜窖了。在附近又实在找不到可以挖的地方。于是便同邻居两家协商共用一个菜窖,但这必须是两家关系好的,比如兄弟、父子等。

  对了,关于菜窖还有不少有趣的故事呢。有个懒惰的邻居秋菜储得少,没等开春就吃光了,他就去打别人家菜窖的主意。但大部分人家窖口都上着锁、又把进窖的梯子抽了出来,想偷又进不去。他就在长木棍一头安上勾子或铁针,趁天黑从窖口往外勾萝卜,白菜。有一次被我们发现了,妈妈还给了那人两个萝卜,并和气地开导他:“不要这样做,春天多种点。”真是既可恨、又令人同情。

  还有一次,邻家的半搭子克朗猪哄开了我家菜窖门,掉进了菜窖里,美美地享受了一回大餐。我们发现后,费了好大劲才用绳子把这几十斤重的“二师兄”请了上来。邻家知道后感到十分抱歉,非要进行赔偿。妈妈说:“算了吧,都是好邻居!是我们没有档好窖口。”可到年底杀猪时,邻家却送过来一大盆猪肉、血肠等。

  转眼半个多世纪过去了,久居市井,小时候挖菜窖、淘山楂的岁月,已渐渐随风远去。如今经常看到那些十几岁的孩子们,在琳琅满目的的水果店、蔬菜摊前挑肥拣瘦。觉得他们乃至他们的父母,都不曾有过我辈那样的经历,体会不到当年生话的艰辛。便突发灵感写下如上这些文字。但愿这些年轻人能从上述往事中,真正地体会、汲取些什么。

该文章所属专题:徐洪专栏

      徐洪,(1956-2023)  原中共抚顺县委党校副校长。现任抚顺市关工委报告团副团长、市邮协秘书长、市作协纪实委副主任、县关工委副主任等。1980年起在省内外发表小说、散文等文学作品,现为辽宁省作家、集邮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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