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沫特莱:《中国的战歌》(5)(5)
朱先生邀请我们去作他的客人,我们接受了。我的学者朋友,一位言行谨慎而消瘦的人,暗示如果我们拒绝了,我们最好就不要去那个地区。
在随意地闲聊中,朱先生告诉我们他把他的长子留在无锡,去运输他刚在上海买的一些新的美国步枪和一挺机关枪。他的小儿子,一位十八岁的少年,是南京中央大学的学生;但是现在正在家里,刚刚准备与一位可敬的无锡丝绸商人的女儿结婚。他自己则是所在区的政府领袖,国民党支部的领导,以及一支武装的、他所宣称是自卫团的军队的司令。他是他的王国的政治、军事以及司法的首脑——法官、陪审团、以及行刑人。
我们到达了他那祖传的村庄,朱家里,看到一群衣衫褴褛的村民在河岸边守候着。看到一排排的村民,更多的武装侍卫过来,围成一个圈,将我们围在里面,保护我们上岸,然后走下铺满鹅卵石的街道。人群静静地跟在后面。当我们离开村庄向郊外走去时,我的学者朋友和我落在后面与一个士兵交谈起来。他们是北方人,那个士兵说,因为他们不会说当地的语言,而且在当地没有亲戚,所以被带到了这里。两天前,他们说,朱家逮捕了两个农民。
我们到达了一栋巨大的、蜿蜒的建筑旁,三面是象要塞一样的墙体,第四面是一个池塘。建筑和池塘都被带刺的铁丝网包围着,在铁丝网内侧就是深深的壕沟。在门上,开着一个个放置步枪的抢眼。
走进主建筑,我们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巨大的大堂,地板是石头铺的,红色的柱子支撑着沉重的大梁,屋顶铺满了瓦。当仆人点燃了高大的红蜡烛,我们看到整个大堂里挂着许多富贵的深红色锦织,上面满是金色的刺绣。这些是为了小儿子的婚礼而准备的;上面表达了长生、繁荣、幸福、以及多子的希望。
整个朱的家庭开始聚集一堂,包括在屋内驻守的武装侍卫。我们坐下来喝茶、吃糕点,朱家里有头脸的人都严守礼节地陪着我们。无意义的闲谈不断切换着话题,我觉得自己仿佛是在中世纪的某个领主的城堡里。喝茶的时间慢慢地过渡到了晚饭时间。我的朋友暗示我遵从当地的风俗,要求见见新娘子。新郎已经和我们坐在一起;不久新娘,一位漂亮的、比她丈夫更大的年轻女人,出来了。我们都站起来,鞠着躬,而她则拘谨地坐了下来。我问她受过什么教育。她满足地回答说所有的中国人都比外国人下等,中国的教育更是如此。我只能惊奇地看着她。
我的学者朋友又暗示我按风俗为了新娘和新郎而干杯。我们都站起来,举起我们的酒杯,而我则祝他们长命百岁、多子多孙。就在那时,我听到了铁链的“钪啷”声从人群和士兵背后的某处传了过来。我的朋友也听到了这个声音,但是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人回头去看上一眼。
晚餐结束了,我们陪伴着新婚夫妇到了他们位于庭院里的卧室,房间里放满了富丽堂皇的,以铜钉装饰的桃木家具。新婚夫妇坐在床边,给我们上茶,切开梨子,而我们则祝贺着他们获得了如此多的新婚礼物。我的朋友告诉他们,我对新娘的美丽非常吃惊。我叫他以后没必要去撒这样的谎。
带着浑身的轻松,我们最后地漫步到了大堂中。除了在一角的一群士兵和高大强壮的、穿着长袍的朱的兄弟以外,里面是空荡荡的。在朱的兄弟的腰上,缠着一个弹药带,上面挂着一把毛瑟枪。我朋友的助手殷勤地与这位绅士交谈着,最后将他引到了大堂外,留下我的学者朋友和我与士兵们交谈起来。
与中国受过教育和统治阶级的人完全不同,普通的中国民众通常能非常坦白地与你交谈。士兵们告诉我们,我们在晚餐时听到的“钪啷”声是两位被带到牢房里的农民发出的。他们没有任何犹豫,就带着我们去了关着那两位农民的小房子。他们躺在稻草上,四肢被铁链锁住,而铁链的另一端挂在墙上的铁钩上。一位农民是中年人,又黑又瘦,看起来非常灵敏;另一个大约是二十岁的年轻人,带着一张自负的、非常麻木的脸。他们不会回答我们的任何问题,只是沉默地盯着我们。我们离开了,而士兵们则沮丧地站在一边。外边已经是夜晚,一轮满月悬挂在天空。平坦的野外始终宁静,笼罩着薄雾。我感到这在某个方面反映了我内心深处的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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