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烟里的外交案（七）

三月十八日，清外务参议曹汝霖会见伊集院，两人之间进行了一场有趣的对话。曹公开门见山，直接下战书：“中国不愿破坏两国友谊，拟将六案交海牙国际法庭公断。”

伊集院一听，中国动真格的，欲寻求国际援助，赶忙把事情往回拉，说，曹公这是何苦，须知延吉一事我费了好多劲儿，我国也承认领土权。事后又劝政府撤去警察署，昨天得到回训，允许照办。你我两国交情甚厚，什么事情不能自相解决，转而请西洋各国掺乎，启西洋干涉东方政治之端，我为中国着想，万不可轻易动这个念头。中国不信任日本，反信任他国，多有伤我们两国的感情。

曹公说，中国正是怕相持不下，伤害睦邻关系，才欲请各国公断。

伊集院料想曹公不是吓唬小雀仔玩，恐怕是中国的背水一战。挥舞双手打圆场，曹大人，此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现在我们又让警察权，又撤回裁判权，已作重大让步，请大人转告各位中堂，体谅日本。

曹公道，惟望大使劝告本国政府，允中国延吉裁判权，其他事情可商办，从速和平商结，不至遭西洋各国讥笑。

伊集院为稳住清政府，答应曹汝霖看过节略再作答复。

中国递交日本的节略书，全盘推翻日本的总体意见，第一谴责日本不应干涉法库门铁路修筑，二反对大石桥铁路划归满铁，三京奉铁路延至奉天城根，与满铁无碍，不该手伸太长。四抚顺、烟台煤矿系华人产业，应当归还。五安奉铁路沿线矿务中日合办，六中国在延吉地区有领土权和裁判权。

中方官文递给日本，迟迟不答，清政府情知日本拖延，便利用舆论施压，把六案交涉始末渗透给新闻界。一时间，海内外各大报纸均在显著位置登载清政府欲将六案移交海牙法庭的消息。东省六案本已引起各国关注，媒体突然曝光，立刻轰动。日本挂不住面子，伊集院频繁和梁敦彦侍郎接触，问及此事。梁侍郎含糊其辞，推说不知。

不久，两人重新坐到谈判桌前。这一次，梁大人仍然保持着令我赞赏的凌厉攻势。

伊集院含沙射影地说，梁大人，这次西报所载内容非常详细，绝非空穴来风。中日两国交情和睦，凡事总可商量着办，何至于此？ 这样的事情，望梁大人留心约束为好。

梁侍郎不甘示弱，说道，这事我也不愿报纸登载，但我也不能禁止他们不登。我衷心希望各案早日了结，平息外界议论。更希望贵国政府同意交海牙法庭公断。

日本当然不能站在海牙法庭的被告席上，它深知清政府乃强弩之末，内外交困支撑不了多久，而日本时间充足精力充沛，自有高招压制清政府。

首先，它推翻承认延吉是中国领土和享有裁判权的原话，在延吉增强政治管理。然后突然扯出一直故意隐蔽的安奉铁路改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