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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河叫过“苏克素护河”吗?

2012-04-19 13:46 抚顺晚报 曹德全 4207
苏子河叫过“苏克素护河”吗?面对这样的问题,我想在我们抚顺市、特别是在新宾满族自治县,很多人会感到很惊讶。因为“苏子河原称苏克素护河(或写为苏克苏浒河)”,在他们看来这是一个历史常识,是有充分的文献依据的...

苏子河叫过“苏克素护河”吗? 图1


  苏子河叫过“苏克素护河”吗?面对这样的问题,我想在我们抚顺市、特别是在新宾满族自治县,很多人会感到很惊讶。因为“苏子河原称苏克素护河(或写为苏克苏浒河)”,在他们看来这是一个历史常识,是有充分的文献依据的。例如:

  《清太祖高皇帝实录》卷1称之为“苏克苏浒河”、《满洲实录》上则写为“苏克素护河”;《钦定盛京通志》卷25载:“苏子河……国语名苏克素护河”。

  近现代有民国十四年(1925年)版《兴京县志》卷1载:“苏子河,清语曰苏克素护河”;1993年版《新宾满族自治县志》卷1第4章称:“苏子河,河名,……满语称‘苏克素护毕拉’,‘苏克素护’义为‘鱼鹰’,‘毕拉’为‘河’,汉译为‘鱼鹰河’。”

  上述史料看起来言之凿凿,不容怀疑。然而,我们稍加分析就会发现:这些史料没有一部是在明正统三年(1438年)李满住移居苏子河后,到天命六年(1621年)努尔哈赤离开苏子河流域迁都辽阳之前这段时间内写成的。上述史料以《清太祖高皇帝实录》成书最早,但距努尔哈赤去世也有一百多年了。

  经过查找史料,笔者发现:在明正统三年(1438年)到后金天命六年(1621年)的183年内,有很多史料记载了苏子河,而没有一部史料里提到“苏克素护河”。

  建州卫首领李满住迁来苏子河流域后,极力推动建州左卫前来与其会合。建州左卫在凡察(努尔哈赤六世祖猛哥帖木儿之弟)、董山(努尔哈赤的五世祖)的率领下,于正统五年(1440年)六月逃离朝鲜,并奏请明廷,要求与李满住同住,九月得到明朝批准。据《明英宗实录》正统五年九月已未条记载:“敕谕建州左卫都督凡察等曰:向已敕尔等回朝鲜镜城居住,今总兵镇守官又奏尔等已离朝鲜镜城,同原叛土军马哈剌等四十家来至苏子河,家口粮食艰难,今已敕辽东总兵官曹义安插尔等……同李满住居处。”这是笔者所见到的史料中首次提到苏子河,它要比《清太祖高皇帝实录》记载的“苏克苏浒河”早近三百年。

  明朝在正统三年(1438年)批准李满住迁至苏子河流域时,虽然没有直接说到苏子河,而以“移住灶突山东南浑河上”代之,但成书于万历四十五年(1617年)的《东夷考略》仍明确指出“显忠死,子满住袭,求驻苏子河”。

  可见,苏子河作为一个带有标志性的地名,是早在正统三年李满住率建州卫女真迁来之前就已经存在了。

  除此之外,明代还有其他一些史书也记载了苏子河的存在。

  明嘉靖十六年(1537年)重修的《辽东志》卷7,《武靖侯赵辅征讨建州诸夷记略》中写道:“左掖出浑河、柴河,越石门、土木河至分水岭。……中军自抚顺经薄刀山、鲶鱼岭,过五岭,渡苏子河至古城……”。

  成书于明崇祯十一年(1638年)的《明经世文编》载有《余子俊集》,其中就有“辽阳东苏子河”的记载。

  另外,我们还可以看到,不仅中国的史书记载了苏子河,而且朝鲜著名的史书《李朝实录》同样记载了苏子河。

  明代宗景泰二年(1451年),李满住率建州卫从苏子河流域移居婆猪江(浑江),当年水涝绝收。第二年初,很多建州女真人到朝鲜境内乞食。朝鲜《李朝文宗实录》记述此事时写道:“满住及童卜化秃等尝假称达子,屡寇辽东,俘掠边氓。畏其来讨,自原居苏子河移住兀尔弥河阿坡里等处……今因年饥,指挥、千户、百户携妻挈子来索米盐,络绎於道。”

  明成化十五年(1479年)十月,因建州女真屡犯明边,明朝遂以抚宁侯朱永为靖虏将军、充总兵官,太监汪直监军,巡抚陈钺赞理军务,分五路出兵围剿建州,朝鲜王应诏派鱼有沼领兵一万助之。对于此事,朝鲜史书《李朝成宗实录》在成宗 十年(1479年)十二月甲寅条下写道:“天兵征野人去,十一月十五日还军。辽东汪璜曰:苏子河等地面搜讨后,登大岭望,汝国连境道路绝无军马之迹。汪太监曰:朝鲜必不入讨矣……。”

  上述史料足以证明:自建州女真迁居苏子河流域时起,作为一方地域标志的苏子河已为世人所熟悉,为朝廷所了解,并同时载入了中朝两国的历史文献之中。在这些史料中没有一处提到“苏克素护河”,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作为地名的苏子河是先于“苏克素护河”而存在的,它绝不是由“苏克素护河”演变而来的吗?

  既然从建州女真移居苏子河流域时起,作为地名的苏子河就已经存在,并且它还随着发生在该地的历史事件而载入了中朝两国的文献中,那么,“苏克素护河”这一所谓的满语地名又是什么时候、因何原因出现在清代的史料中的呢?

  在清代的文献史料中,苏子河最初是以苏苏河的名称出现在皇太极崇德元年(1636年)编写的《清太祖武皇帝实录》中的。该书卷一写道:“都督孟特木生有智略,将杀祖仇人之子孙四十余计诱於苏苏河虎欄哈达下黑秃阿喇……”。满文版的《清太祖武皇帝实录》是由辽阳举人罗绣锦翻译为汉文的,这也是满文史料第一次被译为汉文。与以后编译成的汉文史料对比,其行文略显粗糙,特别是对地名和人名的翻译,完全采用了对音直译法。如:我们熟悉的“赫图阿拉”在该书中被译为“黑秃阿喇”、“叶赫”译为“夜黑”、“尼堪外兰”译为“尼康外郎”,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罗绣锦将“苏子河”译成了“苏苏河”,而没有译成“苏克苏浒河”,这说明在《清太祖武皇帝实录》中并没有“苏克苏浒河”的记载。

  罗绣锦将苏子河直译为“苏苏河”,说明在满语中,“苏子”很可能与“苏苏”的发音是相似的。就此事我曾请教满语专家佟永功先生,他告诉我:由于满语字母中没有发“Z(资)”音的字母,所以满语发不出“子”音,故“苏子”的满语发音接近“苏苏”。由此可以肯定:清朝第一部编译的汉文史书《清太祖武皇帝实录》中提到的“苏苏河”就是“苏子河”的满文音译。这同时也说明至少到崇德元年(1636年)为止,在满族故里只有苏子河,并没有“苏克素护河”的存在。

  那么,“苏克素护河(苏克苏浒河)”又是何时出现在史书上的呢?

  康熙元年(1662年),康熙皇帝将皇太极在天聪元年(1627年)加尊给努尔哈赤的谥号“太祖武皇帝”改谥为“太祖高皇帝”。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皇帝命勒德洪为监修总裁官,在《清太祖武皇帝实录》的基础上重新编纂《清太祖高皇帝实录》。经过55年的努力、两次重大修改,到乾隆四年(1739年)《清太祖高皇帝实录》才最后杀青定稿。“苏克苏浒河”之名就是在这时才第一次出现在该书中。而此时上距《清太祖武皇帝实录》面世已经超过了一百年。

  《清太祖高皇帝实录》在内容上对《清太祖武皇帝实录》作了很多删改,在此就不一一加以阐述,仅对与地名、人名有关的改动说明如下:

  应该承认该书对有些名称的改动应该是合理的,因为它在基本保持原来满语发音的基础上选择了更规范的当用汉字。如:将《清太祖武皇帝实录》中的“黑秃阿喇”改为“赫图阿拉”;“黍儿哈奇”改为“舒尔哈齐”;“夜黑”改为“叶赫”;“内阴”改为“讷殷”等等。

  但也有一些地名的改动是与原名毫无关联,完全是作者按照自己的主观意愿重新命名的。如:将皇太极母亲的埋葬地“念木山”改成了“尼雅满山岗”;将“苏苏河”改成了“苏克苏浒河”,后来的《满洲实录》又写为 “苏克素护河”。他们之所以这样改动,很可能是因为这两个在清前史上非常重要地名的汉语味道太浓了。他们不希望在大清朝的“龙兴之地”出现这样的地名,对于清朝的统治者来说,这样的改动是他们乐于接受的。

  我记得李澍田先生主编的《海西女真史料》中,在《清实录》(选录)的按语中写道:“清朝建立后,隐讳其祖先与明朝的关系,企图抹杀它开国前这段历史,所以康熙、雍正、乾隆三朝一再修改前朝的实录,结果越改越失真,越改史料价值越低,这是我们使用《清实录》时值得注意的”。我想:把“苏苏河”改为“苏克苏浒河”也从一个小小的侧面证明这一点。

  总之,从建州女真迁到苏子河流域时起,“苏子河”作为地名就一直客观存在着,而“苏克苏浒河”仅仅存在于某些史书中,在真实的历史中,苏子河从来没有叫过“苏克苏浒河”或“苏克素护河”。如果一定要说明满语对苏子河的称呼,那只能是“苏苏河”而非“苏克苏浒河”。

该文章所属专题:曹德全专栏

曹德全先生

  曹德全(1946-2021),吉林通化人,1964年考入哈尔滨工业大学,1969年分配到辽宁省桓仁县新华机械厂工作,1980年调入抚顺纺织局。曾任抚顺市经委处长、露天区(今东洲区)副区长、电子工业局副局长、抚顺市社会科学院副院长。
  工作之余,他积极研究东北民族史以及抚顺地方史。取得许多重大学术成果。先后出版了《抚顺史研究》(合著)《抚顺通史》(合著)《抚顺编年史》(合著)《抚顺百科大事典》(合著)《抚顺历史的误区》《抚顺历史之谜》《高句丽史探微》等专著,并撰写了大量的学术论文,发表在各级报刊上,特别是在高句丽历史和清前史研究领域建树颇深,在东北史学界有较大影响力。
  曹德全先生的研究,主要从历史文献出发,有理有据,逻辑清晰。他论述的“高句丽名称辨疑”“高句丽与高丽”“论高夷”等许多重大学术问题,在学界引起广泛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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