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6年，爷爷催我去考工(3)

　　我听了爷爷的话，忖度了一下说：“这剧团正忙着排节目，乡团委挺重视我，刚发展我入团，我怎么好意思提出要走呢？”

　　爷爷见我犹豫不定的样子，就劝说道：“这乡里办的剧团是临时的，说不定哪天就黄了，你去考工到外边锻炼锻炼那是前途呀。”他怕我拿不定主义，又说：“你要不好意思，我去找乡里领导说。”我说不用，待我找领导提提再说。

　　在爷爷的催促下，我很不情愿地向乡团委和剧团的领导请求报名考工。团委书记、剧团团长张德昌充满深情地说：“你要走会给剧团带来很大影响，大家都舍不得你，但我们不能耽误你的前途啊！”

　　我迟迟疑疑地到乡政府开了考工证明，又恋恋不舍地向剧团告别。团长、导演和同学们送我老远一程，他们拉着我的手，不舍地嘱咐着：“考不上或不愿干就回来吧！”我连连点头，同大家依依惜别。

　　我经过参加营口和大连地区考生的统一文化考试及面试，被国家大型企业抚顺重型机器厂录用。同年6月20日，我怀着依恋的心情，告别生我养我十六年的故乡；告别扶我长大，催我出飞的爷爷，踏上了人生的第一个重要转折点。

　　从此以后，我只能在每年春节回家探亲时见到爷爷。年逾花甲的爷爷肩着生活重负，接受命运的挑战。本来就多病的身体，加上农村经济困境的折磨，使他过早地步入人生的终点。

　　1959年冬末，爷爷病重时想念我，但他怕我着急、影响工作，不让父亲通知我。待到病危时父亲才发电报给我。爷爷在弥留之际默默地念叨我的名字。待我一路火车、汽车、步行赶到家时，爷爷已入土了。

　　我踏进刚刚撤去灵棚的家门，目睹爷爷栽在院子里那几株年年果满枝头的红杏树，和他用过的挂在屋檐下的镰刀、锄头；看到相伴爷爷一生的门前那凝成冰的小河，和屋后那白雪覆盖的大山，一种见物思人的悲痛涌上心头，泪如泉涌。我拽住母亲的手，泣不成声地说：“回来……晚了……看不见爷爷了！”随后又扑到姑奶的怀里，号啕大哭不止。

　　爷爷对我的爱是最无私、最真诚的。我在童年和青年时，对这种爱理解的并不深，对爷爷的印象也是影影绰绰的。而今，这些影影绰绰的浮浅印象在逐渐显现、清晰、放大，因此就感受到是那样的可贵、可亲、可爱。

　　这大概是我老了的缘故，是我也当爷爷了的缘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