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连仲自传(5)二奶奶家墙壁隐藏的秘密

二奶奶家墙壁隐藏的秘密

    那是1948年深秋，柞树的叶子黄了，枫树的叶子红了，而松树的叶子依然翠绿。村南那条小河清亮多了，也沉稳多了，有的地方还结了一点亮晶晶的冰茬。
 
    不知从哪里传来一个天大的喜讯:抚顺终于解放了，共产党坐了天下！三家子这个往日平静的小山村顿时沸腾起来了，村民们喜气洋洋地聚集在十字路口，情不自禁地扭起了东北大秧歌。俺们这些小学生也举着色彩鲜艳的小旗，高呼着革命口号，积极参加庆祝活动。锣鼓声、鞭炮声和欢呼声，汇成前所未有的巨大声浪，在村庄上空久久地回荡着......
 
    这时，俺们的学习内容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在语文、算数的基础上，又增加常识一科。俺们每天都兴高采烈地唱着新学的歌曲，什么“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啊，什么“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啊，感觉天也蓝了，云也白了，一切都那么新鲜，一切都那么美好。
 
    可是，我的家乡被连绵起伏的群山包围着，只有一条小路与外界相通，可以说，是一个偏僻闭塞的穷乡僻壤。老师在课堂上讲的内容，俺们在书本上学的东西，已经远远不能满足我对知识的需求和渴望。可是，尽管我跑折了腿，磨破了嘴，竟连一本书也没有借到。一个星期天的上午，我到二奶奶家开的小铺买纸，无意中发现她家墙壁和天棚上，贴满飘散着油墨芳香的报纸。我仿佛在黑暗中迷路的孩子，突然见到一丝光亮，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这个时候，一件往事浮现在眼前。那是1947年冬天，听说二奶奶家来了一个女八路，我和小虎、来子都跑去瞧热闹。俺们透过窗户纸当间的一块玻璃，看见一个30多岁的女人，身穿黄棉袄，头戴朱德帽，显得干练洒脱、英姿飒爽。我好生纳闷：抚顺还被中央军占领着，这个女八路竟敢独来独往，胆子可够大的！1948年10月31日抚顺解放以后，我才听说，原来这位女八路，名字叫王玄，是二奶奶的同父异母妹妹。原籍抚顺县浑河中游的得古村，早年奔赴延安参加革命。后来与担任领导职务的丈夫任仲夷，一起被派往东北前线，在辽沈战役中出生入死，立下了赫赫战功。东北全境解放以后，任仲夷被任命为中共旅大市委秘书长，王玄担任旅大市委财贸部长。他们对二奶奶一家十分关心，经常给邮寄些信件和报纸，宣传当前国内的政治和军事形势，党的纲领、方针、政策。二奶奶一家看完报纸，便用来糊墙壁和天棚了。我仔细一看，好家伙，都是近期的东北日报和辽东大众，上边刊登的文章新鲜活泼，通俗易懂。每当下了学，我就往二奶奶家跑，搬个小板凳，一篇一篇地念，认为重要的拿笔记下来，一来二去，竟记满了整整两个笔记本……
 
    转眼之间就到了1951年2月，我初小四年的学习生活结束，参加了整个学区的升学会考。考试科目有语文、算数和常识三科。其中常识有这样几个题目：写出中央人民政府主席、副主席和政务院总理的名字。中国共产党是什么时候诞生的？中国建军节、中国青年节各发生在哪年、哪月、哪日？由于我多次在报纸上看过这样的新闻，很快就准确地回答了这些问题。终于以396分的成绩，在一百七八十名考生中，考取了第一名。
 
    看完红榜，我连跑带颠地走进二奶奶家，对着墙壁和天棚就深深鞠了一躬，默默地叨念：谢谢，是你们帮了我的大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