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连仲自传(48)一出闹剧：水能变成汽油吗？

王连仲自传《我的人生之旅》之四十八

    一出闹剧：水能变成汽油吗？

  
    那是1993年早春二月的一天早晨，抚顺精工集团董事长郝荣安给我打来电话说，听传黑龙江哈尔滨市有一个人，能够把水变成汽油，请我和电视台记者姜玉书，与他们公司的几名技术人员一起实地考察一番，如果确有其人其事，可以考虑投资意向。
 
    郝荣安是我市知名的私营企业家，他获得的消息绝非空穴来风。我按照他的指点，找来1993年1月28日的经济日报，终于拜读了记者吴红博、刘东华采写的题为《水能变成汽油吗？》的新闻特写。这篇“新闻实录”竟坚定不移地说，这是中国第五大发明，一个王洪成时代到来了！王洪成，究竟何许人也？他如何能够将水变成汽油？如果真如文章所写，那么，他的这一“发明”对人类的贡献，完全可以与爱迪生、诺贝尔竞相媲美。然而，稍有科学常识的人都知道，水是由氧和氢所组成的。而汽油为混合物，含有碳和氢两种元素，由烯烃和炔烃构成。而化学反应的原则是元素守恒，也就是说，生成物的元素只能由反应物提供，水和汽油的共同含有的元素只有氧，那么，汽油的碳从何而来，水中的氢又跑到哪里去了？所以说水变成汽油是不可能的。王洪成能把水变成汽油，这不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发明，就是天底下最可耻的骗局。从记者的视角来看，无论水能否变成汽油，这一事件本身具有极高的新闻价值。于是，我决定奔赴哈尔滨，一定搞它个水落石出。
 
    我们一行7人乘坐微型面包车，早晨8时从抚顺出发直奔铁岭，然后沿着哈大公路，风驰电掣般一直向北行驶。虽然这时己过春节，但是北国的春天却姗姗来迟。广袤的松辽平原上雪花漫天飞舞，凛冽的寒风肆无忌惮地呼啸着，村庄、田野和溪流全部笼罩在茫茫的雪幕之中。经过整整一天的颠簸，抵达哈尔滨已经是华灯初上的时分了。这是我第一次来到素有“东方莫斯科”之称的哈尔滨，顾不上游览松花江畔的太阳岛，参观兆麟公园的冰雕奇观，第二天一早，便走进了声名远播的洪成新能源膨化剂有限公司。偌大的接待室里，坐满了风尘仆仆地从全国各地慕名而来的客商。有的要购买专利，有的要引进技术，有的要投资入股，有的要全面合作。总之，大家都做着同一个梦：一旦水真的能够变成汽油，哪怕仅能分得一杯羹，财源也会滚滚而来。接待人员给放了一段录像带，画面上有一辆轻型货车，驾驶员往油箱里注入由“水变成的汽油”，然后上车按照正常操作，汽车便渐渐飞速行驶起来。我的天啊，谁知道加的是水，还是汽油？单凭这几分钟的录像，就断定这是一项重大发明，也未免有点过于荒唐了吧！来自山南海北的人们，满怀着希望和憧憬而来，却带着遗憾和愤懑而归。
 
    还好，一位工作人员悄悄告诉我们，今天下午2时整，王总亲自进行一次现场演示，允许我们这个考察小组，选派两名代表参加。并且提出3点要求：不准拍照，不准录像，不准记录。大家通过研究决定，由我与姜玉书赴现场观看，并按时来到了指定地点。
 
    这是一个普通的居民小区，一栋老式楼房下边并排停放着3辆轿车，那个工作人员不无骄傲地说，这都是一些企业赠送的，还有主动汇款的呢！然后，我们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走进四楼一套住宅的客厅依次而坐。此刻，一位40岁左右的人，在三四个随员的簇拥下走了进来。工作人员介绍说：“这就是发明家王洪成！”趁大家热烈鼓掌的机会，我仔细打量一下这位神秘的人物。他穿件棉军大衣，中等个头，鸭蛋圆脸，与普通司机并无二致，只是眼睛里闪烁着智慧或是狡黠的光芒。没有繁文缛节，没有寒喧客套，充满悬念的演示开始了。王洪成拧开厨房里的水龙头，接了一盆清水，然后把瓶里的“母液”倒进水盆里，接着用打火机点着，水确实燃烧起来了。他又用塑料瓶装满清水，加入柴油“膨化剂”，而后领着大家下楼，院子里正好停放一辆拖拉机。王洪成将“水变成的柴油”注入油箱，开着拖拉机兜了一圈风。乍看起来，整个演示过程一气呵成，但我和姜玉书经过认真回顾，总觉得王洪成所做的不是一次严谨的科学实验，而是一场乖巧的魔术表演。当与王洪成告别的时候，我们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感觉他是一个说不清、摸不透的“怪人”。然而，经济日报的记者却这样肉麻地写道：“在进入二楼的登机通道之前，我们回过头来，用目光搜寻一楼大厅里王洪成与之挥手告别。这时候，人群中的王洪成依然显得那样平凡，平凡得认不出来。周围的人大概谁也不会意识到，一个给人类带来福音、甚至将把人类文明史向前推动成百上千年的奇人就站在他们中间。”我和姜玉书与他们同是新闻记者，对一个人的看法竟然是这样的大相径庭！
 
    我们带着满腹狐疑回到了抚顺。我到抚顺市图书馆费尽周折，终于查阅到了重要资料。科普研究所所长郭正谊教授严正指出，王洪成“水能变成油”这个事情，是违背物质守恒定律和能量守恒定律的，它与基本的科学原理背道而驰，根本就是伪科学。著名物理学家、中科院院士何祚麻更是一语中的：“古代有点石成金，现在有变水为油，事实上骗术是一模一样。为什么只见王洪成到处表演，到处卖他的膨化剂，而看不到卖他的汽油？”甚至，41位科技界的全国政协委员联名动议，进行一次“水变成油”的《投资情况及其对经济建设破坏后果》的彻查。于是，我向郝荣安提出忠告：“千万不要涉足这一领域，以免受骗上当。”同时，我根据所见所闻撰写了一篇稿件，发表在抚顺日报内部参考上，奉劝那些对“水能够变成油”抱有幻想、甚至跃跃欲试的企业和个人，把精力和财力投入到其它项目上，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我怎么也想不通：经济日报作为一张堂堂大报，竟然发表这种违背起码科学常识的稿件；该报记者吴红博、刘东华竟敢瞪着眼睛说假话，炮制这篇引起舆论一片哗然的文章！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我暗暗告诫自己：坚持实事求是，注重调查研究，是新闻记者的基本准则。倘若为了哗众取宠，而不惜以假乱真，甚至制造假新闻，定然会落个身败名裂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