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高尔山》之一往无前的开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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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往无前的开拓

　　沈阳故宫的师友曾向已故的中国考古学会会长苏秉琦先生求教，问询满族的精神实质是什么？当苏老站在故宫的大政殿前，审视两厢分列的八旗亭，忽然顿首而言道：“我明白了，满族的精神实质就是一往无前的开拓！”这里的建筑语言分明是八旗劲旅在一个统帅号令下，整装待发的森严阵列。这是一个民族一往无前，奋击九州，横历天下，直指紫禁城龙椅的气概，有着“力拔山兮气盖世”那种舍我其谁的豪迈。

　　1998年的一个雨天，我来到为配合赫图阿拉城开发而正在发掘的尊号台（汗宫大衙门）现场。尊号台和寝宫的遗迹上盖着塑料布。当我揭开塑料布，一眼望见满是蛛网般裂纹的铺地方砖，顿感雷霆般的震撼。努尔哈赤的足迹，先祖的气息扑面而来。清朝和满族的一切光环都来自这方印满历史皱纹的一片方砖，努尔哈赤的双脚在这里说逡巡，龙行虎步，一步一个炸雷，轰塌了明王朝的社稷江山。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清王朝的开国之路从这里起步，八旗的铁蹄从这里走向中国各地。1616年那个建元天命的登基大典，以敢于射天的勇气，在开创了中国11个统一全国的王朝的11个姓氏中，为爱新觉罗的姓氏占有了一席之地。

　　生存的压力决定了游牧狩猎的民族除了一往无前和义无反顾，再没有别的出路。起于山野苦寒的民族，没有条件像依附于土地的农民那样故土难离。春种秋收自给自足，有了土地，谁还思动？而骑马民族则逐水草、追猎物，饱暖无时，朝不虑夕。生存的危机时刻压在心头，久困一地无疑是坐吃山空。所以居无常居、飘泊浪迹的生活方式天然地为这样的民族注入了没有思想束缚、从不满足现状，在缺衣少食中抗争的顽强性格，命运的消磨反而锻造了一往无前向命运挑战的勇气。生存还是死亡？横刀立马还是任人宰割？有了一往无前的精神，努尔哈赤才能面对阴谋暗杀发出“谁敢杀我”的一声断喝；才能面对父祖被杀以13副遗甲起兵开始了统一建州；才能面对九部联军，敢于以区区一个建州部大败九部联军于古勒山下；才能面对明朝四路大军围剿，有了‘“凭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的潇洒。为了以七恨檄文轰塌明朝，以天命易手天下，于是有了北方各族皆为姻亲的民族大联合，把刘邦发明的和亲政策发扬光大；于是有了从七大庙到外八庙的宗教思想大联合，汉蒙回藏满皆我大清一家；于是有了满蒙汉三个八旗的军事大联合，万马合一囊有天下；于是有了创制满文。广纳诸子百家，九州一时长辫，马蹄袖下也有《红楼梦》、风雅颂和《四库全书》，洋洋洒洒。大手笔、大气魄、大胸襟、大联合，一往无前的开拓，为赫图阿拉城和启运山赋予了秉天命而王天下的天时、地利、人和。

　　一个千年过去了，浑河塔影和赫图阿拉的王者气象还在向我们述说。兴亡已在谈笑中，过眼烟云，问谁罪谁功？旧千年的暮鼓余音绕耳，新千年的钟声开始了又一段历史的进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