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郁忧歌：《岁月》(上篇)(2)

　　几年以后父亲便做了东家的账房。如果不是大伯得罪了当地的恶豪连累了父亲，父亲就做了东家的女婿。在那个封建宗亲株连的年代，父亲只得远离了家乡，十几年后那恶豪作古，父亲才回归故里，已经是人到中年才娶上母亲成了家。父亲自己没有进过学堂便把希望寄予在儿女身上，给哥哥起的名字叫子文，姐姐叫子勤，最偏疼的是我，以后出生的弟弟子明在父亲面前也逊色我许多。

　　母亲很不喜欢父亲给我们兄妹起的名字，母亲说：“邻居曲家男孩的名字都叫发、福、贵，女孩名都叫珍、和凤　，人家的日子过得比我们富有。我们子呀、曰呀的，日子过得比不上人家红火，叫起来也不好听。”多年以后我们家的坎坷经历印证了母亲的话是对的。

　　我果然不负父亲的希望长到四岁时要比同龄的孩子高半头，整齐洁白的牙齿里面发出的声音象百灵鸟唱歌一样悦耳动听，而且跑的比别人快、跳的比别人高、唱的更比别人好“。母亲再也不遗憾我是个女孩，每当邻居们夸我的时候母亲也高兴地说：”我生的是小百灵，开心的钥匙“。父亲也高兴的讲一些有趣的故事给我们听，我们一家人日子过得虽然简单，到也快乐。然而老天对我的眷顾是那样的短暂、就在这年父亲患上了肺气肿，休息了一段时间，为了五口人的生活父亲还得继续上班，因身体虚弱父亲只能做一些轻工作，微薄的薪水使家里的生活捉襟见肘。为了活得不比别人差、要强的母亲撇下只有四岁的我，也在父亲单位挂号上班。记得每天早晨母亲上班时我都紧紧地抱住母亲的大腿拼命哭喊，“不要把我扔在家，我害怕！”狠心的母亲扒开我的双手照常上班，最庆幸的是我还有个比我大四岁的姐姐在家陪着我，每天九、十点钟姐姐和我就把母亲为我俩准备的午饭二米饭拌酱油，吃个精光然后姐姐带我到户外和小朋友一起玩耍，到了下午我饿的要命　，就哇哇哭。姐姐哄我学起小猫、小狗叫，我一点也不领姐姐的情，她无计可施就和我一起哭起来。傍晚、长我七岁的哥哥放学了，他点燃了炉子，煮好了一锅高梁米饭，我们一起等待父母下班。这样的生活周而复始的持续了一年。

　　姐姐上了小学，再没有人陪我了。只有五岁的我感觉像天塌下来一样　，我拼命的哭喊“害怕呀！别扔我一人在家”，狠心的母亲好像习惯了我的哭喊，用一把“　无情的锁　”将我锁在屋里面，没有人再听我的哭喊　，我呆呆的环视一下空空荡荡的房间，没有熄灭的火炉上有一小盒二米饭、角落里放着一个给我准备的尿盆，我的生存环境就这么简单。我每天都把哭喊重复上演，孤独和恐惧伴随我到一九六零年，时间的沙漏并没有把我的恐惧　冲淡。房间里的几样家具都好象长了腿脚的怪物向我叫喊、就连父亲挂在墙上黑色的棉大衣也变得阴森可怕、我的目光不知停在哪里才安全。我抬头望着天花板、不好、天花板上脱落的洋灰皮变成一幅幅可怕的图案，它们冲我狰狞怪笑、吓得我紧闭双眼蜷缩成一团，一直到父母下班，我才睁开双眼。晚上睡觉时我不让母亲关灯，我害怕黑暗。第二天母亲照常上班，这是自然灾害的第一年，我的二米饭早已变成难以下咽的包米面做的菜团子。

　　一九六零年六月，　一场毁我一生的灭顶灾难向我袭来　。那天母亲不知为什么改上夜班　、我好高兴母亲能白天在家陪我，也是我命不该绝，我突然脖子发硬、眼冒金星，拳头紧攥的摔倒在母亲跟前，母亲慌忙背起我跑到医院，“来晚了，孩子病成这样才来，”大夫责备的说。大夫给我腰部穿刺，检查我得的是脑膜炎，入院的十几天里我都是昏迷地徘徊于地狱门前、冥冥中我似乎听见母亲的哭喊：“饶恕我吧，老天、把孩子还给我！”不知是母亲的哭喊感动了老天还是我的阳罪没有遭完，上帝的推手又把我送回到母亲身边，“妈妈，我饿。”“好，就来”，母亲端来一小碗白米粥，我填饱肚子精神了一点，父亲来和母亲换班，“爸爸，我好了带我出去看看，”我着急的下地、忽然感觉俩腿软的不能动弹，“爸爸，我的腿怎么了？快去找大夫来，”我哭闹着，大夫来了，“孩子回家慢慢养着会好的”，“不，、我不慢慢养，我要快点好”。这时一个胳膊打着绷带的小姑娘跑过，我灵光一闪，“大夫阿姨，让我的一支手不好，我的腿能走行吗？”。大夫没有回答，我的天真使父亲老泪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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