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连仲自传《我的人生之旅》之七十四

王连仲自传《我的人生之旅》之七十四

烤苞米真香 烧毛豆真“逗”

    当农时进入立秋节气，广阔的田野便成为一片青纱帐。

    高粱穗子出的齐刷刷，大豆棵上的豆荚挂得滴里嘟噜，谷穗长的像是猫尾巴。苞米顶端冒出了“了吊”，杆上甩出了长长的棒子，上边还长了一把红胡须。再过十天半个月，高粱穗子泛出红晕，大豆豆荚更加饱满，谷穗碧绿中透透出一点淡黄。只见苞米绒子蔫了，由鲜红变成了紫红，似乎在提醒人们：“啃青”的时候到了！

    "啃青"，就是吃青苞米的俗称。青苞米跟俺村乡亲有种特殊的感情，每年都是依靠它的接济，才得以渡过无米下锅的难关。一个炎热的下午，我跟着父亲来到神树沟，钻进密不透风的苞米地，扒开苞米皮仔细挑选。太嫩了，没嚼头，太老了，咬不动。只要用手一掐籽粒，刚好冒点浆的，便“咔吧”一声掰了下来。也就十几分钟，二三十穗青苞米，便装进了帆布口袋。爸爸把口袋往肩上一扛，顺着羊肠小道走出沟膛，我紧随其后一路小跑，眨眼功夫便回到了家。

    天一入伏，爸爸便在庭院的一隅，用青砖搭起一个炉灶。妈妈正在拿瓢舀水往大铁锅里添，灶眼里的劈柴拌子烧得正旺。爸爸领着我和妹妹，赶忙扒皮、摘绒，再把一穗穗青苞米扔进大铁锅里。妈妈又放进十几个土豆、茄子，上边再蒸一碗鸡蛋酱。过了一会儿，锅里咕嘟咕嘟直响，冒着腾腾热气，青苞米烀熟了。我拿起一穗就啃，真是又鲜又嫩，又香又甜。然后再将土豆、茄子拌上鸡蛋酱，以及小葱段、香菜末，直到把小肚儿吃得溜鼓。

    烀苞米算是“家常便饭”，烤苞米可以说是别有风味了。一天中午，我和小虎、来子、三宝，只顾疯玩，竟忘了回家吃晌饭，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小虎提议说：“咱们烧几穗苞米呗！”来子附和道：“好啊，我赞成。”三宝拍着手说：“这个主意不错。”我找了一处平整、干净的地方，又跑到牛倌张大伯那借来一盒火柴。小虎去捡干枝，来子和三宝去掰苞米。那时候虽然家家户户日子过的挺紧巴，可是有人饿了烧几穗苞米、几把毛豆，那是习以为常的事儿，谁家也不在乎。来子就近嘁嚓咔嚓掰回6穗苞米。我看一切准备就绪，便“嚓”地划着一根火柴，真是干柴碰着烈火，顿时火苗窜得老高。俺们赶紧将青苞米带皮扔进熊熊烈火之中。不大一会儿，火落架了，青苞米也被烧糊了。俺们扒皮一看，已经烧得半熟了。于是，俺们又把青苞米用杏条串上，放在火炭上烤，等到听见噼啪直响时，俺们的馋虫便被这焦黄的“色”、喷香的“味”，勾引出来了。当捧起外焦里嫩的烤青苞米，一行一行的啃，一粒一粒的嚼，真像品味一首优美的诗歌。我恍然大悟：怪不得有人把读书叫做“啃书本”，它与“啃苞米”真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时过中秋，庄稼熟了。高粱穗子就像喝醉了酒的壮汉，红着脸膛摇头晃脑；苞米棒子咧开大嘴，笑得十分开心；谷子搭拉着脑袋，交头接耳，嘁嘁喳喳，说着悄悄话儿。我和小虎、来子、三宝，穿过一片苞米地，在黄豆地前面停了下来。豆地约有三四十垅，却呈现一片成熟的金黄。豆秸长的很高，豆荚结得挺密，豆叶大都落去，只有五六片青里透黄的叶子，还恋恋不舍地挂在豆枝上。这是小虎家的豆地。他一个箭步跳进豆地里，折了二三十棵豆枝，抱了回来。俺们就在羊肠小道旁边，打扫出一块平地，把豆枝放到上边点着，立刻燃起一团跳跃的火焰，一缕青烟袅袅升起，呼呼作响的火苗，在大地上尽情地舞蹈。不一会儿，接二连三爆裂的豆荚，已经喷发出特有的香气。俺们一人拿一把蒿棵，拍灭没有烧尽的灰烬，烧好的毛豆粒铺满一地，宛如天上的繁星闪闪烁烁，俺们不禁“咯嘣咯嘣” 地大吃大嚼起来。吃着吃着，大家猛然抬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原来，大家的嘴和半张脸，都叫毛豆抹得漆黑，好像个铁面无私的黑脸包公，真是逗死人了！

    这时俺们渴得够戗，感觉嗓子要冒烟。好在距离豆地不远，就是一块萝卜地，那翠绿的叶子、粉红的块茎格外显眼。我知道这是姑姑家的，不由分说走上前去，挑一个大的便薅了下来。我把缨子掰掉将萝卜揩了揩，这家伙足有碗口那么大，脸蛋长得细皮嫩肉，光光溜溜。我双手抱着往一块石头上一磕，只听“咔嚓”一声，一个萝卜立刻分成了几瓣。每人拿着一块“咔嘣咔嘣”吃起来，真是又甜又脆又解渴。俺们吃饱了喝足了，来到了一条小河边，把脸和手洗它个干干净净，这才有说有笑地朝村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