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连仲自传《我的人生之旅》之七十

成天掏雀蛋   挨了妈妈揍            

    俺们山沟里就是树多。高的有杨树、榆树、松树，矮的有柞树、桦树、椴树。等到春暖花开，不管什么树，都长出了叶子，满眼一片绿色。这个时候，可把鸟啊雀啊乐坏了。它们有时在枝叶间飞来飞去，有时站在梢头交头接耳地唠嗑。俺们最爱听这些鸟雀唱歌啦，那声音听起来，有的高亢嘹亮，有的优雅悦耳，有的婉转动听。那山啊，岭啊，就成了百鸟比试歌喉的大舞台。要叫我来评判，顶数布谷鸟的嗓音独树一帜。“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就像出发的锣鼓、进军的号角，使人们的精神为之一振。传说很久很久以前，一位美丽的姑娘跟着姑姑上山采野菜，走着走着一不小心掉下了悬崖，她用尽全身所有力气，高声喊道：“姑姑，等等”“姑姑，等等”，然后化作一只布谷鸟，每年春天便飞来飞去，催促着人们“赶快，播谷”“赶快，播谷”。这些鸟雀也很勤快，早就用嘴叼、用爪拎，把自个儿家的窝巢给修好了。它们生怕那些天敌侵犯，便把家安置在树上，然后下蛋、抱崽、养儿育女，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雀蛋有的溜圆，有的光滑；有的雪白，有的瓦蓝；有的上边还有密密麻麻的小斑点。俺们一商量，掏几个雀蛋，玩玩也挺好。可是，得先练爬树。俺们便找了一棵大柳树练了起来。小虎脱掉妈妈做的布鞋，往手掌吐了几口吐沫，两手抱住树干，两脚一蹬，蹭、蹭、蹭，便爬了上去。俺们通过三天两头的训练，都获得了一手爬树的好本事。   

    村南山岗有一棵落叶松，足有两三丈高，顶上枝叉间有一个草帽大小的喜鹊窝。我便悄悄地爬了上去，一只喜鹊扑愣一下惊叫着飞走了。我一看用树枝、羽毛搭筑的窝巢里，有几个浅蓝色的雀蛋，手一摸滚热。我一个一个地揣进兜里，只见那只喜鹊还在远处无可奈何地张望。来子经过侦察，西岭油松林里有好几个山脖鸽窝，俺们便登上高高的西岭，走到一棵古老的油松下边，抬头一望那窝是用淡褐色的松针搭筑的，里边的几个蛋都能看得清清亮亮。这回轮到小虎了。他三下五除二，便爬了上去，把窝和蛋一锅端了下来。

    西瓜地沟一处悬崖峭壁的石缝里，长着一棵歪脖子黄柏树，在3股撑的枝桠上，有一个比洗脸盆还大的鸟巢。俺们常常看见两只老鹰或者进进出出，或者在周围盘旋。小虎一边用手比划，一边乐呵呵地说：“老鹰比咱家的公鸡还大，下的蛋肯定也小不了。咱们不好掏几个老鹰蛋。”来子手打凉棚望着天空说：“行，咱们不能欺软怕硬，这回就和老鹰较量较量！”三宝家拴一挂胶皮轱辘车，他自告奋勇地跑回家，把能有小胳膊粗的线麻绳取来。我把麻绳的一头牢牢地拴在石壁上边一棵松树干上，然后顺着绳子一点一点地滑到鸟巢附近。我往里边一瞧，哎呀，哪有什么蛋，原来是六七只小鹰崽，正在仰着光秃秃的脖子，张着还没褪净的黄嘴丫，一声接着一声地喳喳叫着，擎等着妈妈叼来蚂蚱、蜻蜓好下肚充饥呢！说时迟那时快，一只老鹰似乎发现了敌情，为了保护儿女的安全，朝着我就俯冲过来。它两只翅膀张开足有簸簱那么大，眼睛溜圆焦黄，嘴巴挺长带钩，看来是真生气了。这时小虎、来子和三宝一边挥动衣服“摇旗呐喊”，一边扯着绳子帮助我很快爬了上来。俺们直吐舌头：掏蛋没掏着，差不点儿让老鹰叨着，真是好险的一步棋啊！

    过了几天，俺们到柳树沟山坡上玩，在榛子秸、柞树棵里钻来钻去，突然，我的脚下好像碰着什么东西，还没等缓过神来，一对野鸡惊叫着呼啦啦飞远了。我哈腰仔细一看，一个草窝里整整8个蛋，那野鸡蛋比家鸡蛋略微小些，颜色既有土黄色，又有草绿色，假如不仔细观看，真是很难发现。不多不少每人分得两个，便脱下衣服兜回家去。我妈一看急了，照着我的屁股就是两巴掌，阴沉着脸，命令道：“野鸡正在抱崽，也没招谁惹谁，你们赶快给送回去！”俺们只好连跑带颠地把野鸡蛋放回了原处。

    打那以后，俺们不仅再也不干那些费力不讨好的事儿，还和鸟啊雀啊交上了朋友，看它们飞翔，听它们唱歌，心里那个高兴劲就甭提了。初夏的傍晌，本来是个响晴天，突然，乌云滚滚而来，接着，一个伞一个雷，下起了瓢泼大雨。一对燕子正站在房前的晾衣绳上呢喃，被这突如其来的风雨连刮带浇，重重地从高处摔跌在地面上。我发现以后，披上蓑衣便冲进狂风暴雨里，将惊慌失措的两只燕子抱进屋里，一边把它们身上的雨水擦干，一边给它们喂食、喂水，直到雨过天晴，才把它们放回蓝天。只见那对燕子舞动翅膀、叽叽喳喳地叫着，在庭院的上空久久地盘旋，似乎在招手致意：“谢谢您，小朋友！”我也望着它们禁不住高呼：“我爱你，小燕子！”看着它们依依不舍的身影，我的眼睛都有点儿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