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开：消失的王城(3)

　　女真新国王刚一建国就打了个以少胜多的漂亮仗。

　　战场摆在古勒城，迎战以叶赫贝勒纳林布禄为首的九部联军。  

　　努尔哈赤为打好这场敌我力量悬殊的硬仗，做了充分准备，先把部队拉到古勒城，以逸待劳。九部联军没有详尽周密的战略计划，又不熟悉地理地形，一交手就被对手冲得溃不成军，战役结果，联军惨败，被俘的乌拉贝勒布占泰在佛阿拉软禁了两年，不过他因祸得祸，成了努尔哈赤家的女婿，回头又把侄女嫁给努尔哈赤，就是大妃阿巴亥。

　　但不久后，努尔哈赤以种种理由消灭了叶赫、乌拉等海西四大部落，等光阴瞬息四百年的时候，我们一行人来到荒寂的王城，面对着成群结队的甲虫和密密麻麻的灌木，怎么也无法想象出家乡被丈夫吞灭的孟古姐姐和阿巴亥的心情。

　　努尔哈屡战屡胜，得益于他建立相对完整、严格的军政制度，由于时光变迁，我们已无法在浅浅的房基里寻觅到老满文的痕迹，但佛阿拉山北坡，宽敞、平阔的庄稼地一片挨着一片，在秋天炽热的阳光下，秸秆金黄，干枯的叶子抖动着风声，我们站在那里，就像观摩呼声震天的练兵场。

　　而这里的确是努尔哈赤的军事基地，彼时，勇敢顽强的女真士兵被编制到各自所属的“旗”里面，受旗主管辖。作为高级指挥官的旗主，直接听命于努尔哈赤。在佛阿拉，努尔哈赤的兵员人数有限，只组建了四旗，即黄、白、红、蓝。这四旗是八旗的雏形，，旗属人员并不是随便划一拨人编制，是以地域为主、血缘为辅精心组成。这样划拨便于管理，再有，它利用了人性——作战中有亲人朋友伤亡，必将激起生者仇恨，大大增强战斗力。

　　这种军制不单是军事制度，还兼行政部门和经济部门职能。各旗主既是军事长官，又是行政长官。“以旗统人，即又以旗统兵”。可谓军政合一。战士们穿上军装冲锋陷阵，脱掉军装，又是农业生产第一线的劳动者，修理农具、耕种粮食，放牧牛马等等。牛录额真也充当基层行政人员，负责落实上级领导下达的各项任务指标。统筹安排诸如户籍登记、查勘田地、分配财物、税收、房产及日常事物等等。
　　这就是努尔哈赤胜人一筹的高明之处，一开国迅速订立了责权明晰的法律法规，以八旗为钢，使每一旗都是一个组织严密的社会团体，形成独特的社会结构，充分调动了每一个人的潜能，在交战中立于不败之地。

　　佛阿拉给了努尔哈赤立国之本，地势地理的自然条件又限制了他的手脚，比如城内没有充足的水源，吃水要靠从山下运输，随着部队扩大，布局也成了问题。出于多种考虑，努尔哈赤重修赫图阿拉城，陆续迁移。

　　佛阿拉的第三位主人也走了，剩下一座空城寂寞中废弛，它抗拒不了时间磨损，慢慢在风雨中坍塌，只留下石头城墙围拱着一些旧事。那天下山时，我频频回头，带着遗憾与佛阿拉告别：这座城经历了生存与死亡的激烈争夺，它的山石刻下文字的笔划，土地竖起新制度的旗杆，诞生并养育了莽古尔泰、德格类、巴部泰、塔拜、阿巴泰等一代勇士，但其价值却被世所忽略，成了史学家们文章中的地理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