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明末辽东总兵李成梁（下）(7)

　　三是纵容努尔哈赤。明朝初期对女真实行“分而治之”的策略，后来利用其强有力者进行控制。努尔哈赤也走过这段历程，但是他不满足于统治本民族部落，甚至连统治整个满族都不以为然，他要和明朝争夺更大的统治权。也就在这个过程中，李成梁的失策纵容了他。努尔哈赤生于嘉靖三十八年( 1559)，李成梁比他大三十三岁。他们二人的关系始自努尔哈赤十五六岁时李成梁攻打王杲。姚希孟的《建夷授官始末》说：

　　“当王果之败走也，成梁等以市夷头目叫场等为质，遗其属物色杲，乃从王台寨中得之。已，又杀叫场及其子他失，叫场、他失者，努尔哈赤之祖若父也。时努尔哈赤年十五六，抱成梁马足请死。成梁怜之，不杀，留帐下，卵翼如养子，出入京师，每挟努尔哈赤与俱。”

　　同一篇文章又谈到万历十一年以后，海西女真的叶赫部与哈达部互相攻击，“当是时，成梁业以王杲敕书畀努儿哈赤。然初起孱弱，因结婚北关（即叶赫），以壮声援”。这表明，李成梁攻王杲及其子阿台，一在万历二年，一在万历十一年，前后相隔九年。

　　从清朝文献记载可以肯定万历十一年努尔哈赤为二十五岁，则万历二年当然是十五六岁了。因此，努尔哈赤在万历二年很可能随祖父叫场做人质，到了李成梁处，为其所收养。九年后，努尔哈赤祖、父为李成梁攻阿台做向导，被误杀，李成梁放回努尔哈赤，让他袭都指挥使职，把所得王杲敕书全部给了他。这一切都是对努尔哈赤祖、父殉国的报偿。

　　李成梁第一次镇守辽东时，努尔哈赤奠定了初步的发展基础。除了让他袭职以外至少还有两件大事和李成梁有关系：

　　一是与尼堪外兰争夺“满洲国主”。努尔哈赤起兵后，开始曾质问明朝为何无故杀其祖、父，想直接同明朝算帐，明朝边兵即警告说：“今复如是，吾誓助尼康外郎筑城于甲板，令为尔满洲国主。于是国人信之，皆归尼康外郎。其五祖子孙对神立誓，亦欲杀太祖以归之。尼康外郎又迫太祖往附。太祖曰：尔乃吾父部下之人，反令我顺尔，世岂有百岁不死之人。终怀恨不服。”尽管努尔哈赤对尼堪外兰不服气，如没有努乐哈赤本人改变态度和李成梁倾向于努尔哈赤，尼堪外兰也不致于没当成“满洲国主”，还把自己的命也丢了。努尔哈赤追击尼堪外郎到明边以内，明兵未加任何阻拦，任凭他杀掉了这个仇人。这就是李成梁对努尔哈赤的纵容。

　　二是，努尔哈赤以武力统一女真各部，挑起那么多的战争，做为辽东镇守总兵官的李成梁不曾进行一次干预，还让努尔哈赤瞒天过海，成了明朝的忠诚保卫者。这时努尔哈赤以“屡还汉人口”，又把掠夺边境河堡，杀掉指挥刘斧的木札河部首领克五十，捉拿归案，加上通过进贡的马三非，继续说祖、父有殉国忠，万历十七年被明朝提升为都督佥事。明代给努尔哈赤更荣耀的封号是龙虎将军，事情发生在万历二十三年。后来熊廷弼认为这是李成梁的请求。他说“宁远且请为龙虎将军以宠之”。但是这时李成梁毕竟不在辽东总兵任上。

　　到了李成梁第二次镇守辽东，努尔哈赤已基本完成统一建州诸部，开始以主力进攻海西了，李成梁仍没有认识到对明朝日益逼近的威胁，不是针锋相对，而是收缩退让，如放弃宽佃六堡等。有人说：“成梁年已八十，昏耋不能制”。也有人认为是李成梁父子通敌。萨尔浒之战后，明户科给事中李奇珍说：

　　“（如柏）曾纳奴素儿哈赤女为妾，见生第三子。至今彼中有：‘奴酋女婿作镇守，未知辽东落谁手？之谣。”

　　杨鹤也有类似的指责：

　　“窃谓奴酋作逆，宠之龙虎将军，养虎贻患，致有今日者，李成梁父子也。李氏所贻之患，自当责李氏收拾。然如柏兄弟与奴酋有香火之情，三路之兵俱败，何以如柏独全？如柏之不欲当奴酋，即奴酋之不急击如柏也。”说李成梁父子通敌实在不妥。主要是失策。做为镇守辽东总兵官，他们应该起到保卫辽东安全的作用。事实证明，他们不是不想这样做，而是所采取的战略策略没有达到这个目的。万历四十六年，李成梁在第二次被解任后又过了十年逝世，卒年九十三岁。这也是努尔哈赤公开进攻明朝抚顺城的一年，李成梁所保卫的家乡和明朝，在随后的二十余年中都落到努尔哈赤开创的大清帝国手里了。(作者孙文良，辽宁大学历史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