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每天的十口人吃饭就是一大难关,每天都不重样。荤素、干稀、软硬、贵贱、都要算计。到了秋天,开始算计卖多少秋菜,腌多少咸菜,还要上山自己采一些野薄荷叶、螺丝钻儿,鬼子姜、狗宝等和一些小萝卜蛋儿、小茄子包、扁豆、豇豆等,用一个几层纱布做的口袋装好,放进陈年的酱缸里,腌出别具酱味儿的咸菜,堪比“六必居”。
一进入年关,奶奶开始筹划过年的吃货。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都得有个计划。我们家老亲旧友多,奶奶要算计过年要来多少人,要买多少肉,打多少酒,每次要有多少个菜。进了腊月二十六,奶奶就忙着准备“好嚼咕”了。要自己灌香肠、面肠,烙“豆腐页”(豆腐切片儿,上锅煎。用于炒菜、做素烩汤)。炸丸子,(有素的、有肉的,用途不一样)。一样一样弄好,用大盆装了,放在外面冻上,等来客(qiě 且)吃。就是“三年灾害”时期,虽然没有什么,但奶奶总是想法调个还是花样百出,宁可自己不吃,也要让“客”吃好。那几年,可把奶奶难为坏了!
再说穿的。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兄妹几个成了消费布票的主力,那时候布票每人每年才几尺,为了不让我们赤皮露肉,奶奶让爷爷买了台宝剑牌的二手缝纫机,五十多岁的奶奶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学会了,并且学会了剪裁。全家的衣服都是奶奶亲手裁剪。那时候时兴四个兜的人民服,抠兜的人民服极其难做,奶奶都学会了。给我们做衣服较简单,但要大的改小的,或大人的毁成小孩儿的,就要费一番脑筋。
我记得一九六一年,我爷爷搁北京买回几件外贸出口的半袖衬衫,又肥又大,不知道是出口到哪国的,一件衣服白蓝褐三个颜色,每件足够毁成三件我们穿的衣服。经奶奶巧手一改,变成了引人注目的三件童装我们哥仨一人一件,且都不一样,让人羡慕不已。
奶奶还会自己做棉袄、吊皮袄,一絮棉花就是半宿,头上落满了棉絮。然后用小桌压得平平整整,衬上纱布里子,一趟趟“行”得很密,多少年都不滚包。给我爷爷、父亲、母亲吊的皮袄,不比专门店铺的差。有的好几十年,都没变样。奶奶不但自己学会了“机器活”,还教会了我,像扎个鞋垫儿,扎个褥单,扎一扎磨露的裤子等等,都可以自己动手。她还教会了我们怎么用袜底板儿补袜子。为了一双袜子多穿些时候,买来新袜子,她就先给纳上底,包上帮,可抗穿了。你说奶奶的手有多巧?